《行动的勇气》 《读书》杂志社解读
《行动的勇气》|《读书》杂志社解读
关于作者
伯南克，毕业于哈佛大学，在麻省理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之后几十年都是在大学里当教授，曾任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系系主任，而且是经济学界研究1929年大萧条问题最权威的学者之一。2006年，他担任美联储主席，经历了2007年至2014年美国的金融危机。
关于本书
这本书是2007年美国金融危机时在任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八年届满之后写下的回忆录。书名“行动的勇气”，意思是说，面对金融危机的市场混乱和政治派别之间的互相攻击，深处漩涡中的决策者们，更多的是需要勇于担当和勇于变革的进取之心，而不是怨天尤人和推卸责任的政治技巧。同时，作为一个多年在大学里教书的学者，他也希望通过详细地记述自己的经历，给学术界提供宝贵的一手资料，让大家了解美联储是如何运转以及金融危机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
核心内容
这本书展现了伯南克从2007到2014年的一系列决策，这些决策最终挽救了美国的经济。伯南克说“金融危机中没有空想家”，因为现实的决策总是纷繁复杂的，而理论却往往是高度抽象的。他本身是个学者，进入决策层以后，又不得不以务实的政治手腕去实现目的。这本回忆录也许不是洞悉十年前那场金融危机最全面的视角，但是唯一不变的是，面对金融危机，当政者应该有勇气去打破制度框架，去直奔要害地解决现实问题，这就是行动的勇气。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本期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行动的勇气：金融风暴及其余波回忆录》。这本书的中文版有56万字，我会用大约30分钟左右的时间为你讲述书中精髓：次贷危机爆发时，身处风暴中心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鲜为人知的经历，以及应对危机的反思与勇气。
二战之后的美国差不多十年就会有一次金融危机爆发，但是2007年爆发的次贷危机是危害程度最为严重的，可以说，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上，只有1929年经济危机的惨烈程度能与之相比。危机期间，美联储的主席是本·伯南克。这里要稍作解释，美联储相当于我们国家的央行，是美国最高级别的金融行业管理部门，美联储主席等同于我们国家的央行行长。这本书就是伯南克在八年届满之后写下的回忆录。
书名是“行动的勇气”，据说这是他的太太帮助拟定的标题，意思是说，面对金融危机的市场混乱和政治派别之间的互相攻击，深处漩涡中的决策者们，更多的是需要勇于担当和勇于变革的进取之心，而不是怨天尤人和推卸责任的政治技巧。这也总结了伯南克在十年前那次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之中的心路历程。同时，作为一个多年在大学里教书的学者，他也希望通过详细地记述自己的经历来给学术界提供最为宝贵的一手资料，让大家了解美联储是如何运转以及金融危机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
伯南克担任美联储主席是在2006年。当时的美国主流媒体对伯南克的任命充满了质疑，因为历届美联储主席们向来是非富即贵，他们不是来自华盛顿的资深政客就是华尔街的成功银行家，而伯南克呢，他此前几十年都是在大学里当教授，所担任的最高级别的行政官职不过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系系主任，大家都很担心他的政治能力是否足够，同时也担心他会因为教条主义或书生意气而做出错误的决定。这种质疑完全合情合理，和其他的官员相比，美联储主席这个职位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异常深远。美元是全球通行的货币，一旦美联储做出某个决定，不仅直接影响到规模庞大的美国经济，也同时会影响全球的经济走势，所以其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可以说，美联储主席对世界的影响力仅次于美国总统。而另一方面，与他的前任们相比，伯南克也的确是出身平淡。
这里，我们先简单了解一下伯南克的成长经历。伯南克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犹太家庭。1929年那场经济危机让他祖父的生意备受打击，从而不得不搬到北卡罗莱纳州一个安静的小镇以经营药店为生，伯南克自小就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长大。读书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以加州高中生 SAT 考试成绩第一的名次被哈佛录取。哈佛大学毕业之后，他去了麻省理工攻读博士学位，又先后去了斯坦福大学和普林斯顿担任大学教师。在进入美联储之前，他已经在普林斯顿任教了17年。在这些年间，和同时代的经济学家们不一样的一点是，他似乎对1929年那场经济危机特别感兴趣，于是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专注于研究那场危机。在进入美联储之前，他已经是经济学界研究1929年大萧条问题最权威的学者之一。
介绍完这本书的背景和作者的概况，我们分三个部分来分享这本书的内容：先说伯南克书中描述的美国金融体系，这是很宝贵的一部分材料，可以让我们破除很多对金融危机的误解；第二部分再来说金融危机是如何发生的；第三部分我们一起了解下身处风浪中心的伯南克是如何应对的。
我们先来看看伯南克刚刚进入美联储时所面对的金融环境。
2002年，伯南克获得总统提名进入美联储担任理事。“侯门一入深似海”，学者和决策者思考问题的视角和逻辑迥然不同：学者擅长建构和推理，而决策者则更注重权衡利弊；学者可以将决策主体人格化，而将现实的制度约束设定为理想状态，而决策者们则需要首先接受现有的制度和规则，并事事权衡来自各方面的牵制和影响，其决策的复杂性远超学术的分析。换句话说，如果伯南克仅仅作为一个经济学家，那么他分析完经济数据之后只需要说“美联储应该如何如何”就可以了，但是要作为美联储的主席，伯南克则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一步步落实自己的想法。这其中最大的差别和难处，来自于美联储和美国金融体系“奇葩”的游戏规则。
比如说，美国有52个州，但是美联储却只划分了12个储备区，也就是说每一个储备区要覆盖好几个州。每个储备区具有很高的独立性，而且与所管辖的当地政府的利益部分趋同，各个储备区的金融监管者们都倾向于为自己所管辖区域的利益代言，因此，仅美联储系统内部统一号令就已相对不易。这就和我们央行大一统式的管理模式不一样。另外，除了美联储，美国还有储蓄机构监理局、证券交易委员会、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等多家金融监管机构，这些机构有些是行业协会性质的，有些是国会其他部门所属的，各自有各自的体系，它们各自的监管力度不同，监管的费用也高低有差。金融类企业往往会通过变更自己的注册机构，来寻求更为宽松的经营条件和更低的监管费用，而各个监管机构也会通过各种优惠措施吸引更多企业纳入到自己的体系，以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和更多的监管收入，整个金融监管体系因此呈现出严重的碎片化特征。很多时候，作为美联储主席的伯南克也搞不清楚谁在监管谁。
另外一方面，华尔街的那些金融巨头们手握政治筹码，向来我行我素，对于监管一向是众志成城、百般抵制，常年上演着猫鼠游戏，美联储的监管难度也是非常的高。比如说，早在次贷危机爆发的两年之前，关于次级债券、低首付房地产贷款等信贷产品的高风险就已经引起联邦决策者的重视，监管机构还专门起草了相关的法案，但这些法案一旦送到国会进行表决就会受到来自华尔街和反对党政客的抵制，迟迟难以颁布。
碎片化的监管体系、抵御监管的风气以及由此形成的制度惰性产生了复杂的影响，各监管机构对于整个金融系统的了解犹如盲人摸象，对整个市场所存在问题的深度和广度也难有全面认识，这就是伯南克所面临的金融环境。说到这里，你可能也发现美国所谓民主体制的问题了，那就是决策过于分散，平时各自为政，互相牵制，但是遇到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了解了金融危机爆发前美国的金融体系，就不难理解我要说的第二部分，次贷危机的爆发了。
这里先要说明一点，很多地方都认为伯南克是个大神，他预测并且解决了金融危机，这种观点过于美化了作为普通人的他，实际上，危机发生之前，他是没有任何判断的。2006年，伯南克担任美联储主席。当时美国的房地产价格位于历史上的最高点，刚刚出现一些小幅度的回落，但是其他的数据都很健康——每年的经济增长率接近4%，失业率没有明显上升，银行的坏账也不多，次级抵押贷款的市场份额看上去也非常小——由此，伯南克得出了历史性的错误判断，他认为房地产市场正在从过热向常态化进行正常调整，整体经济不存在系统性的风险。若干年后，他在回忆录里面提到：“我们未能预料到次级抵押贷款市场上的问题可能引发屡见不鲜的金融恐慌，而且这种新时代的金融恐慌会以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形式发生。”
为什么伯南克说2007年这场次贷危机是全新的、陌生的呢？因为这次危机和历史上的经济危机发生的机理不太一样。
教科书上的金融危机通常是银行过度向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放贷，随后房地产和股票泡沫破灭，银行放出去的贷款收不回来，老百姓存在银行里的钱就取不出来，银行不得不宣布破产。这就是所谓的挤兑，也就是老百姓们拿着存折挤在银行要求取钱，银行无法兑现而破产。一旦银行出现了挤兑，那么银行需要首先保证尽量兑现储户的存款，而不得不停止向正常的企业发放贷款，从而导致一些无辜的企业出现资金链断裂，进而出现大量的企业破产、工人失业等等一系列的恶果。这就是经济学上说的“流动性紧缩”。直白地说就是，银行缺钱，企业缺钱，老百姓缺钱，最后经济停摆。
但是次贷危机当中的美国不是这样的。前面提到的，美国的金融监管是碎片化的，这是根源。正因为碎片化的监管，所以出现了很多传统银行体系之外形式多样的非银行金融机构，这就是所谓的“影子银行”。之所以称为影子银行，是因为它们的名称往往不是银行，而是某某资产管理公司或某某信贷公司，但它们却像银行一样涉足传统的房贷业务、相关的担保抵押和票据融资业务。它的资金也不是来自于通常意义上储户的存款，而是通过一种叫做短期票据市场再回购协议，从其他的银行和基金公司吸收存款。我们所熟知的次级债券就是这样一种金融产品。当时的美国，一旦房价出现下滑，或者出现大面积的房地产贷款违约，那么次级债券就无法偿还，就会因此而贬值，持有这些次级债券的金融机构就会出现资金链断裂。在这样的金融体系下面，一旦危机发生，将首先反映为银行、券商和金融公司之间的挤兑，而不是传统的储户向银行挤兑，这一切发生在金融体系的内部，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房地产崩盘和股票市场崩盘，因此，在金融危机的前期，普罗大众的生活并不会立刻受到直接的冲击，甚至很多人都无法察觉到，危机很难以发现也就在所难免。
华尔街五大投行之一的贝尔斯登，就是首先出问题的大型金融机构。这家投行有着85年的历史，曾历经多次起起落落，甚至还挺过了1929年的大萧条，是世界金融市场上举足轻重的金融大鳄。当时，因为大量购买次贷债券，因为房地产价格下滑，导致这些次级债券价格暴跌，因而旗下的几个基金产品亏损巨大。2007年7月，贝尔斯登宣布其旗下的两只基金破产。根据伯南克的说法，即便是身为美联储主席，他也没有权力获知贝尔斯登的具体状况，贝尔斯登作为投行的监管权归属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但贝尔斯登的问题引起了整个银行体系内部的资金紧张，美联储就不得不进行相关的操作。
面对崩溃的美国金融体系，那么就进入我们今天内容的第三部，伯南克是怎么应对的呢？
伯南克的第一个办法，是要求美联储通过降低再贴现率，以鼓励各金融机构获得低成本的资金来制止恐慌的蔓延。说白了就是给所有的银行低息贷款。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很明智的，但实际效果却不怎么好。因为一旦一家银行向美联储寻求紧急借款，就相当于向市场释放自己资金紧张的消极信号，从而客户和合作伙伴会纷纷流失，所以第一个举措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第二个办法，伯南克提供给一家叫摩根大通的投行300亿美元的紧急资金，用以收购贝尔斯登的资产。这是个很机智的做法，因为按照美国的法律规定，如果一家银行要破产了，美联储是不能直接救助的，伯南克采用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他找到了经营很健康的摩根大通，然后借钱给它，让它去救助濒临破产的贝尔斯登。虽然这是个好办法，却直接触及到了舆论敏感的神经。美联储自大萧条之后从未有过直接向私营机构提供紧急资金的先例，这是一次大胆的越界尝试。书名叫做“行动的勇气”也就是这个意思，特殊时期需要采用一些打擦边球的特殊手段，哪怕社会舆论并不能理解。
当时乃至到现在，社会舆论对此都有着巨大的争议。前几年，曾有一部名为《大而不倒》的美国电影来嘲讽伯南克这样的“华尔街保护者们”。从民众的角度来看，华尔街的这些公司高管们坐拥百万年薪，尽享富贵荣华，其贪婪和欺诈令无辜劳动者们失去了投资的资金甚至自己的房屋，而危难时，这些银行家却首先得到了政府的救助——这几乎是资本主义原罪的最直接体现。伯南克在回忆录里对此曾反复辩解，危机期间美联储所救助的金融巨头们并不是大而不倒，而是规模大到一旦倒下将会发生不可预料的系统性风险。以贝尔斯登为例，这家金融公司有400家分公司，其业务伙伴涉及到几乎所有的金融公司，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这家公司的规模根本不是蚁穴，而是一段真真正正的大坝，因此，救助贝尔斯登是出处于对整个经济体安全性的负责。
为此，伯南克还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如果你有一位邻居喜欢在床上抽烟……假如他不小心引燃了自己的房子，你可能会说，我不会帮他报警，让他的房子自己烧去吧，反正不干我事。但如果你的房子是用木头建成的，又在他房子的隔壁，你该怎么办呢？再假如整个城市的房子都是木头造的，你又该怎么办呢？伯南克试图向公众解释，救助华尔街巨头是为了整个经济大局着想，而不是像大家理解得那样偏激。
贝尔斯登的救助只是短暂地稳定了市场，但是市场环境还在继续恶化。2007年9月，房价下滑得非常迅速，很多内陆州都出现了大面积的房贷违约，也就是百姓无法偿付住房贷款的情况，进而使得次级债券的价格进一步下滑，这导致了美国最大的互联网银行的破产。互联网银行是当时的新生事物，费用低、服务便捷，很多的人都牵连其中，很多金融机构也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资金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天以后，著名的美林证券就公布了其93年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单季度亏损——23亿美元。紧接着，花旗银行、JP 摩根等金融巨头纷纷宣布了巨额的亏损，金融危机露出了其狰狞的面目。
为此，伯南克接连快速降低了联邦基金利率，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从5.25%降到了3%。可以说，对于金融危机的反应，美联储是当时各个国家央行里面动作最早、最快，力度也是最大的，但以当时金融海啸的规模来说，还是回天乏术。
雷曼兄弟银行的危机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了。伯南克曾试图采用救助贝尔斯登的模式，通过支持一两家实力雄厚的国内或国外金融机构收购雷曼以度过危机，当时高盛、瑞士信贷还有巴克莱银行也确有收购的意图，可那时候，各大银行正处于自身难保的时期，市场前景也不明朗，加上雷曼的体量太大，并购最终难以完成。雷曼兄弟这家挺过了大萧条和世界大战的百年老号最终轰然倒塌。雷曼的倒闭，被公认为那次金融危机的标志性事件，很多新闻报道至今还是以雷曼兄弟银行倒闭作为金融危机爆发的时间点。实际上，那时候的金融危机已经进入了中场阶段。
伯南克在回忆录里对救助雷曼的失败表达了万般的无奈：“我明白为什么一些人断定我们是可以让雷曼兄弟免于倒闭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高估了我们的能力。”这句话的含义来自于美国的法律制度。按照规定，美联储对于金融机构的救助必须获得相关的担保品，这意味着即便是救助，美联储也绝不能做亏本的生意。
同一个周末，华尔街的世纪巨头们纷纷倒下，同样是百年老号的美林证券也不得不被美国银行收购，仅剩的摩根史坦利和高盛的日子也不好过，这被伯南克形容为“大坝决堤”。
雷曼事件之后，背黑锅的不是那些激进贪婪的银行管理层，反而是美联储。曾经指责美联储越界救助贝尔斯登的社会舆论和反对党政客们，纷纷转而指责美联储对雷曼救助不力。在那段时间的一次听证会上，面对着美联储对雷曼倒闭消极应对的质疑，伯南克的苦衷却不能和盘托出。原因是，如果他承认美联储救助不当，那就相当于承认了错误；如果承认美联储无能为力，以当时的情形，市场信心会迅速崩溃，局势将更加难以控制。说到这里，你可能明白了作为风暴中心的伯南克那段日子该有多么委屈了吧？
漩涡中的美联储，一方面受困于制度约束难以进一步扩大救助范围，另一方面则是政治压力和社会舆论，可谓进退维谷。好在此时财政部主导向国会提出一个紧急方案，那就是申请财政拨款以购买债券资产，当时称为“问题资产救助计划”，也就是后来大家所熟知的“量化宽松政策”的雏形。从可操作性以及实效来讲，这是一个不错的救市方案。美联储用于稳定市场的资金来自财政部的外汇平准基金，并不会影响到日常国家运转所涉及的财政资金，也不会影响民生项目的支出。
这里单独说一下这个外汇平准基金。这部分资金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的，用来进行干预汇率的一笔资金。也就是说，如果感觉到本国的货币要贬值了，政府希望控制汇率，就会动用这部分资金在国际市场上购买本国货币，从而制止本国货币的贬值趋势。一般来说，对汇率的干预不是很频繁，所以这部分资金经常是闲置的，动用这部分资金用于救市是个比较明智的做法，副作用比较小。同时，美联储稳定市场时候所购买的债券本身安全性较高，一旦债券到期，联储持有的债券甚至可以带来一定的收益，或者说亏损并不会太大。如果方案得以实施，美联储和财政部就相当于担负起债券市场做市商的职责，既可以制止债券市场的恐慌性抛售，又可以为财政部获得部分的盈利。
但是，社会舆论往往很难理解其中的意义，他们往往直白地理解为自己的税收被用于救助那些年薪百万的华尔街人。另外就有评论认为政府在这个时候去“抄底”有与民争利的嫌疑，这既是干扰了市场的公平性，也令美联储失去了中立性。此外，金融危机传导到实体经济还存在时滞效应，很多州的就业数据尚没有明显的下滑，部分观点也在质疑这样大规模的救助是否具有必要性。就连华尔街也在指责美联储救助了贝尔斯登却没有救助雷曼，这是厚此薄彼。那时候的学术界更是尘嚣不止，右派经济学家嘲讽说：“伯南克试图避免1929年我们犯下的错误，但是他正在创造新的错误。”左派经济学家们则主张应首先救助受到房贷困扰的民众，而不是华尔街的富翁们。
国会更是热锅一个，共和党人往往秉持保守主义，而民主党人虽然倾向于干预主义，但迫于舆论压力，他们也难以表态，更何况所有这一切恰好发生在总统大选的最后关口。道琼斯通讯社一篇报道对此曾有过这样的评论：“在这个流行政治攻击的大选季里，国会上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似乎至少有一天是扔掉斧头、摒弃前嫌的，他们正好把斧头都扔到伯南克身上。”
所以，民间对华尔街的愤怒、大选季节的政治攻击、媒体的推波助澜让美联储以及伯南克陷入到汹涌的舆论漩涡。回忆录里，伯南克详细记述着连轴转的听证会和记者采访，他像个布道者一样向公众解释制度的设定以及救助的必要性，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学者们难以体会到的压力和煎熬。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在重压之下也频频出现问题。
2008年10月，经过多次修改后的救助法案最终得以通过，而那时，美国的实体经济开始出现了严重的下滑。当年的第四季度，实体经济衰退高达8.2%，是二战后最糟糕的一个季度。消费者信心指数下降到30年来的最低水平，堪称1929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下滑。美国国际集团和花旗银行、美林证券纷纷抵挡不了市场崩溃的压力而不得不接受救助。同时，两房危机不断深化，美国三大汽车制造商联合向国会寻求帮助。这是那场经济危机中最为难过的一个季度。
奥巴马上任伊始便出台了一项金额为7870亿美元的财政救助法案，新任财政部长盖特纳联合美联储制定了更加详细的救助计划，并展开了银行业的压力测试，为后续深入了解市场以及制定更为详细的防范措施提供参照。尽管如此，2009年美国的失业率还是攀升到了10%，四分之一的房屋净值低于未偿付的房贷，每年银行业查封的房产达到210万套，经济还是坠入低谷并切实影响到了远离华尔街的普通民众。
对此，伯南克在回忆录里面展开了反思。尽管经济学的理论研究已经提出足够多的解决方案，但是关于未来“肯定不能奢望学术争论能够为我们提供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面对着世纪规模的萧条，打破体制障碍，进行制度重构势在必行。2010年7月，连任之后的伯南克主导推出了《多德-弗兰克法案》，美联储的机构得以重组，对于市场的监管也得以加强，后续的量化宽松政策陆续开展实施，经济恐慌的恶性局面逐渐得到了扭转。
2014年1月，伯南克卸任。那一年，美国的失业率降低到了6.7%，恢复到金融危机初期的状况；三轮量化宽松政策总共令美联储获得了数千亿美元的盈利，并归缴国库；尽管市场仍在慢性萧条之中，但最大的风波已经结束。从2007年到2014年，金融危机海啸整整肆虐了接近7年的时间。
说到这里，伯南克关于金融危机中的煎熬也就暂告一个段落，我们来总结一下。
回忆录中，伯南克谈到一句谚语，“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原意是说面对战争的残酷无常，无神论者也会祈求神明的庇佑，他加上了一句“金融危机中没有空想家”。读完了这本书你会发现，经济学的那些模型和理论，如果放到现实中可能未必会有所效果，因为现实的决策总是纷繁复杂的，而理论却往往是高度抽象的。伯南克本身是个学者，而他进入决策层以后，又不得不以务实的政治手腕去实现目的，这其中百般为难、千般滋味，也许只有少数人才能体味到。事后来看，倘若他过于纠结自己曾经研究过的经济理论，或者如果他从模型和教科书中寻求解决方案，那也许会导致更大的灾难。
这本回忆录也许不是洞悉十年前那场金融危机最全面的视角，对于一些敏感问题，伯南克难免有所保留，立场也不免有些偏颇，也许在数十年之后，对这场危机的研究也会像1929年大萧条那样得出新的结论，对伯南克的作为也会不断有新的评价，但这就是历史，犹如万花筒，视角稍作转换便是一个新的图案。唯一不变的是，面对着金融危机，当政者应该有勇气去打破制度框架，去直奔要害地解决现实问题，这就是行动的勇气。
撰稿：《读书》杂志 脑图：摩西 转述：孙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