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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的民主》 怀沙解读

《蜜蜂的民主》| 怀沙解读

关于作者

作者托马斯·D.西利,康奈尔大学神经生物学和生物行为教授,主要以蜜蜂为研究对象。西利同时也是一位科普作家,创作了《蜜蜂民主》(2010)和《蜂巢里的智慧》(1995)等作品。他的主要课题是通过蜜蜂集体做出决定的过程研究生物群体智能。他于2001年获得洪堡生物学奖。"

关于本书

从蜜蜂到人类大脑,作者带领我们踏上了一段非凡的科学发现之旅。通过一系列划时代的研究,他探索了蜜蜂蜂群如何决定在哪里安家。从这一引人入胜的故事中,他让我们看到,在没有全面信息或直接领导的情况下,社会体系如何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核心内容

进入蜜蜂的社会,看看它们是怎么在民主和集中之间,找到平衡点的。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

在2019年春季知识发布会上,我们推出了《动物城邦》系列书目,一共是4本,分别是蚂蚁、蜜蜂、大象和猿猴。今天这本书说的是《蜜蜂的民主》。

提到蜜蜂,你可能会觉得,这个动物好像和民主怎么也搭不上边儿吧?第一反应可能是它们很勤劳,任劳任怨,而且服从统一指挥。还有就是它们能蜇人,一旦遇到敌人,就能用自己的蜂刺蜇人,蜇完别人之后,自己也会死掉。

那我们看,所有这些品行,和“民主”这个字也搭不上边。但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恰恰是介绍了蜜蜂这个物种,怎么通过“民主”表决,来完成一次“搬家”的。在这个音频里,我们就一起进入蜜蜂的社会,看看它们是怎么在民主和集中之间,找到平衡点的。

其实,如果要用一个关键词来形容蜜蜂,肯定不是勤劳,那是人赋予它们的。我觉得应该是三个字:紧迫感。蜜蜂是一种特别具有紧迫感的生物,根本的原因和蜜蜂的食物来源有关。蜜蜂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花,准确的说,是花上的花粉。

我们知道,花是有花期的,一般春夏两季开花,秋天比较少,而冬天几乎就没有。蜜蜂又只吃花粉,所以,花期就像一道闸门一样,把蜜蜂的生活隔绝成了一半时间有得吃,一半时间没得吃。所以蜜蜂就必须在有花儿的时间里,存储好足够的蜂蜜,扛过冬天。

这点,从蜂巢一年的重量变化就能看出来。我们很多人类是冬天变胖,但蜜蜂正好相反。一个蜂巢在刚进入冬天之前,整体重量可能达到60公斤,但冬天一过,直接掉到一半,只剩30公斤了。这是因为蜂巢里面的蜂蜜都被消耗光了。一开春,春暖花开,蜜蜂就必须赶快去采蜜,为今年冬天做准备。这也是为什么,蜜蜂给我们很勤劳的感觉,因为它必须抓紧植物的花期,赶紧采蜜。

但是,就在这么紧张的时间里,有的蜜蜂种群,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分家。

因为在春夏两季花比较多的时候,蜂后会大量繁殖后代。蜜蜂多了,但蜂巢没有变大,就会非常拥挤。这时候,蜂巢内部会发生一个叫作“分家”的行为。蜜蜂中的一部分个体,就会带着老蜂后,飞离这个蜂巢,到别的地方去修建一个新蜂巢。而剩下的旧蜂巢里,会再发育出一只新蜂后。一窝蜜蜂就变成两窝了。这也是蜜蜂扩大种群的一种方式。

而分家这件事,就是蜜蜂世界里天字号的大事了。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工程,涉及到粮食储备,怎么选址、怎么搬迁,怎么选择新蜂后等等问题。而且,它还有一个时间上的硬杠杠,必须在冬天之前完成。说这个过程决定整个蜂群的生死,这个一点也不夸张。我在后面会告诉你,一次失败的分家会有多可怕。

如果我们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蜜蜂分家的这个行为,你可以看到,简直把人类可能的政治风险都凑齐了。

首先,这是一个迁都问题,中国历史上,因为迁都而发生动荡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其次,它涉及权力更迭,要换蜂后嘛。而且它涉及派系划分和站队问题,几万只蜜蜂,怎么划分种群。最后,它涉及大规模的人口流动,1/3的蜜蜂要被派往其他地方。

你看,这样的事情,别说是蜜蜂了,就算是人类执行起来都有很大困难。

今天,我们就从分家这个大话题里,选择一个小切口来剖析一下,也就是:蜜蜂是怎么选择新家地址的。通过这个过程,我们能看看蜜蜂是怎么践行民主的。

对蜜蜂研究做出突出贡献的,是一位叫林道尔的德国人。但你肯定想象不到,他曾经是一名纳粹军队里的士兵。

1939年,林道尔当时高中刚毕业,就被拉进部队了,成为了一名反坦克兵。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个兵种,你想,用兵来打坦克,伤亡率非常高。

1942年7月,在苏德战场上,林道尔被一颗手榴弹炸成重伤,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他被撤离回德国本土,在慕尼黑养伤。但这颗手榴弹救了林道尔,因为他所在的连队被派往了斯大林格勒,这是德军惨败的一场战役。最后,连队里的156个人,最后只有3人活着回来。

幸运的林道尔在后方养伤的时候,去慕尼黑大学听了一个讲座。是一位生物学家关于蜜蜂的课。林道尔就对蜜蜂的生活非常感兴趣。作为一个普通士兵,他对德国纳粹那种压制人性的做法是有反思的,他当时就想,蜜蜂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有没有可能通过对蜜蜂世界的研究,揭示一个“人性的新世界”呢?“人性的新世界”这六个字,来自林道尔的回忆录,这是他说的原话。正是因为他的好奇,开启了人类对蜜蜂世界的最初了解。

为什么这么强调林道尔的普通士兵的身份,要知道德国历来是一个很能打仗的国家,士兵是以严格纪律性、反人性著称的。一个德军士兵通过研究一种同样很有纪律性的蜜蜂,揭示出了一整套蜜蜂的民主制度,这个开篇是不是很有戏剧性?

二战结束后,林道尔就成了一名生物学家。

1951年,林道尔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在野外采集到一只奇怪的蜜蜂,这是一只工蜂,但它身上一点花粉都没有,反而全是灰尘。我们前面说了,每只蜜蜂,都必须抓紧时间采蜜。蜜蜂蜜蜂,你不采蜜,这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就有人说,这个好理解,战后嘛,德国到处都是废墟,蜜蜂脏很正常啊。但林道尔具备科学家的天然气质,就是他能在别人不生疑处生疑。林道尔就想,有没有可能这只脏蜜蜂是在执行某种特殊任务呢?

后来,林道尔就发现,这种脏蜜蜂还不是一只两只,有很多蜜蜂出门的任务就是钻到各种犄角旮旯,什么树洞啊,什么建筑物缝隙里啊,钻完之后也不干什么,就飞走了。

林道尔就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蜜蜂很可能是蜜蜂搬家前,派出的——侦查蜂。

当时人类的生物学家,只知道蜜蜂的分家行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行为,但是,中间的所有细节,包括怎么选址,怎么投票,包括怎么最后作出决定的,人类所有的认知都是空白的。林道尔就打算破解这个难题。

说到这,我给你稍微介绍一下蜜蜂蜂巢的情况。首先,蜜蜂的蜂巢是用蜜蜂体内分泌的一种生物蜡建造成的。而且我们都知道,蜂巢是六菱形的,这样的建筑方式能用最少的材料,搭建出最多的可用空间,这是大自然多年选择的结果。

可能听到这,你会说,为什么还要选址呢?直接建造蜂巢不就好了?那可不行,选址之所以重要,因为蜂巢装着一些非常宝贵的东西,这就是蜂蜜。

我们刚才说了,蜂蜜是蜜蜂过冬的粮食,是全村人的希望。但觊觎蜂蜜的动物,可太多了。蜂蜜是在人类的制糖业能够生产纯糖之前,世界上最香,最甜,最好吃的东西了。糖对于生物来说,只要吃下肚子,马上就可以变成热量。

举个例子,那些没养过狗的人,可能会认为狗最爱吃的是肉。但如果你做一个实验,把一些糖浆和香喷喷的肉,都摆在一只野狗面前,你看它吃哪个。它一定是先吃糖。很简单,因为肉吃下去,还要经过消化的过程,而糖马上就意味着能量。所以,蜜蜂的家,相当于一个装满了现金的仓库。这也是为什么蜜蜂要进化出蜇人的刺的原因。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址来建筑蜂巢太重要了。

林道尔通过研究发现,蜂巢的所在地最好是一个洞,开口要小,内部空间要大,北半球的蜜蜂,喜欢朝南的朝向,因为这样便于采光取暖,不要有雨水倒灌,同时不要在风口上。只有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才是好蜂巢的建筑地址。刚才那只脏脏的蜜蜂,就是派出去寻找新巢穴地址的。

接下来,林道尔仔细观察了蜜蜂分家的行为,他发现了下面几个事实。

首先,蜂群分家的第一步听上去很残忍。用大白话说,叫先轰出去再说。比如说现在有一个5万只的蜂群,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其中的1/3,大概1万多只直接赶走。那被赶到哪去呢?答案是随便赶到哪儿都行。比如说一个树枝的枝头上,总之就是一个临时的地方。你可以想象一下,密密麻麻的蜜蜂就露宿街头,下一步要去哪还不知道。而且,原来这个蜂巢的那只蜂后也在里面,这相当于被自己的子女逐出家门。

然后蜂群会派出侦查蜂,尽快确定落脚地。侦查蜂的数量大概只相当于整体蜂群的3%-6%左右,如果是1.5万的蜂群,那侦查蜂大概也就500只。这500只侦查蜂一旦被选中,它们就不采蜜了,马上出去找新巢穴地址,而且动作要快。

在下面的讲述里,我就把侦查蜂简称为500只蜜蜂了,不是具体数字,我们把它当成一个代称。

这500只侦查蜂,不仅仅是侦查员,同时它们也是裁判员。它们除了自己找新地址,也负责评判其他侦查蜂找到的地址好不好。说白了,就是找新地址这个事情,这500只蜜蜂就可以决定,剩下的1万多只蜜蜂,态度就是,你们说去哪就去哪。

说到这,我们点评一下。蜜蜂的这种民主表决方式,是典型的“代议制民主”。这种表决方式特别适合数量众多的个体一起来决定一件事情。它的含义就是,由少数代表来代替所有人进行决策的民主表达方式。“代议制民主”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表决速度快,人数少嘛。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参与表决的都是精英,所以他们的决策更清醒。

但是,这500只侦查蜂的内部,又是怎么选择新地址呢?这个问题,对于1950年代的林道尔来说,是一个黑箱,他没办法深入研究了。根本原因是,林道尔找不到一种不影响蜜蜂行为的方式来给每只蜜蜂做标记。说白了,如果在蜜蜂背后上安一个号牌,那蜜蜂就飞不动了,就做不了研究。这就导致林道尔根本分不清哪只蜜蜂是哪只。他能看见的,就是几百只侦查蜂呼啦一下飞出去了,然后傍晚又呼啦一下飞回来了,回来之后就是各种跳舞,跳那个著名的蜜蜂八字舞。这么折腾几天之后,蜂群在某个时刻突然启动,集体朝一个地址搬家,意见非常统一,动作非常坚决,但怎么做出的决议,他完全看不懂。

但是,林道尔特别清楚,这个表决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民主表达的过程,才是整个研究的重点。所以林道尔,一个曾经的反坦克兵,就用德国人特有的那种认真写道:“因为我的研究精度不够,这500只蜜蜂的具体表决过程,我没弄清楚。希望在日后技术成熟后,能有人把实验的精度提高,把内部决策的规则梳理明白,那这个研究才算完结。”这才能实现,他之前的那个愿望,揭示一个“人性的新世界”嘛。

1955年,林道尔把自己的研究结果整理成一本62页的研究记录。这是一篇并没有下定结论的手稿,所以连一篇论文都算不上。

接下来,这项研究的接力棒,被传到了一位叫托马斯·西利的美国生物学家手里。他也正是这本书的作者。

1974年,只有22岁的美国大学生托马斯·西利,在哈佛大学的图书馆里,偶尔翻到了一本纯德语写成的小册子,只有62页。虽然很薄,但里面是各种扎实的数据和图解。西利马上意识到,这个东西很有价值,他为此去专门去学了德文。在彻底理解了林道尔的文章之后,西利下定决心,把蜜蜂的民主定位成自己的主攻方向。

这里要介绍一下托马斯·西利,他出生在1952年,在纽约附近的一片田野长大,从小就非常喜欢蜜蜂。而1952年,正好是林道尔全面展开蜜蜂研究的一年,所以托马斯·西利就觉得这应该是什么冥冥之中的指引。但是可能让西利教授没想到的是,500只蜜蜂的决策问题让他投入了自己的全部青春。为了续写这62页的小册子,自己用了22年的时间。

首先,为了让研究结果可信,西利教授选择了一个非常严谨的研究方法。

西利教授选择了美国缅因州的一个叫阿普尔多尔的海岛,这个小岛最长的地方只有900米,几乎没有人。 听到这你可能会觉得奇怪,研究蜜蜂,为什么要跑到一个海岛上呢?原因很简单,西利教授需要一个封闭环境。首先,这个岛上没有任何一只原生蜜蜂,所以他放多少只蜜蜂就是多少只。在今天,这有一个专用名词,叫“避免数据污染”。同时,岛上也没有任何一颗高大的树木,所以也没有树洞,等于说,这个岛上根本没有适合蜜蜂安家的天然地址。蜜蜂只能住进西利教授给它们特意建造的木头蜂箱里。用科学语言来说,西利教授营造了一个非常可控的实验环境,让实验数据变得非常可信。

西利教授的研究方法是这样的:首先养一窝蜜蜂,等它们自然产生分家行为。经过长期的研究,西利教授明确掌握了什么是蜜蜂心目中的满分地址。一共是下面7条规则,非常明确。

第一,首先它得是一个洞。第二,开口直径在15厘米左右,这样既方便进出,又够隐蔽。第三,内部容积在40升左右,大概是我们平时饮水机用的两个桶装水那么大。第四,开口朝南,便于采光。第五,高度在5到6米左右。第六,干燥。第七,背风。

你看,这些条件和林道尔的结论高度吻合。那既然知道了什么是满分巢穴,就很容易做出不满分的巢穴。一般来说,西利教授会做出很多个有缺陷的巢穴,各有各的缺陷,同时,再做一个满分巢穴。

人类的科技帮了西利教授的忙,现在,他已经可以在蜜蜂身上安装微型号牌。

经过了22年的反复研究,托马斯·西利终于在1996年,弄清了这500只蜜蜂的具体行为。他们使用了一种比较罕见的民主表决制,是任何一个人类政体都没有使用过的。

首先,500只侦查蜂,不是一次性出动的,是分批次出动的。比如在第一天,出动100只,等待它们的是A、B、C三个人造蜂巢,有2个有明显缺陷,有1个满分。每只侦查蜂只要遇到一个自己认为还不错,能凑合用的蜂巢,它就马上返航,不再看第二个了。请注意,哪怕它遇到的是这三个人造巢穴里最差的那个,这只侦查蜂也返航。回到蜂群之后,它就跳一段著名的蜜蜂八字舞。跳给谁看呢?给剩下的400只还没出发的侦查蜂看。

这段舞蹈包括两个信息,一个是自己发现的巢穴的具体位置,第二个是自己对巢穴的推荐程度。在表达巢穴具体位置信息时,使用的都是蜜蜂的身体语言,人类看不太懂。但到了表达自己推荐程度的时候,这个人类就能看懂了,因为太明显了。如果自己碰到的是那个好巢穴,侦查蜂就上下翻飞,跳得非常激烈。但如果自己碰到的是,最差的,它就随便跳一下。所有侦查蜂都很客观,它们心里对巢穴的好坏是有客观标准的,不会因为是我发现的,我就硬说它好。

所以,第一天的舞蹈跳完之后,在理论上会出现这样的局面,100只侦查蜂根据随机概率,会分成自然的三拨,数量差不多,分别推荐三个巢穴,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推荐程度。所有这些信息,剩下的还没出发的400只侦查蜂都看在眼里。这轮舞跳完之后,这100只侦查蜂,就退出游戏,再也不飞了,也不参与表决了。

第二天,从剩下400只没飞的侦查蜂里,再起飞100只。怎么飞?大部分飞向那个被强烈推荐的巢穴,因为它好嘛。也有一部分会飞向剩下两个被一般推荐的巢穴。同时,还会留下一小部分,去继续探索新地址。

第二天傍晚,这100只再飞回来,给剩下的300只跳舞。这个时候,比例就不是那么平均的了。好巢穴的优势露出来了,比例可能变成50-30-20。西利教授发现,基本上这个时候排名第一名的巢穴,也是未来会胜出的那一个。第二天结束,这100只蜜蜂又退出游戏。

第三天,再起飞100只,绝大部分飞向前两天的最受推崇的巢穴,同时分流一些给那两个。第三天投票的结果,可能就是80-10-10。

第四天,再起飞100只,有可能,这次表决就出结果了。比如这次飞回来,结果是100-0-0,那就直接做出决定。

所以我们看,蜜蜂是采取这么一种奇特的分层投票机制,一人一票,而且只能投给一个巢穴。

这种投票方式,有下面三个优点。

第一,多次表决降低个体偏见。我们看到,这是一次典型的多次表决,而统计学有一个经典概念,叫多次测量求平均,可以降低误差。多次表决可以把每只蜜蜂的个体偏见降到最低。

第二,确保真金不会被埋没。我们看到,这种投票方式,能让上一轮的表决结果,潜在地叠加到下一轮表决里。回合越多,优秀的候选人会通过渐渐凸显出来。虽然最后一轮起决定性作用,但前面的所有票都不白投。这是一个能淘出真金的投票制度。

第三,是一种特别有节制的民主表决方式。不管前面的争论多激烈,最后一投定乾坤,大家不翻旧账。这点其实抓住了民主的本质,民主的本质不是说服所有人,而是导出一个当时的最优解。大家要在真理和效率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度。这非常符合我们前面说的,蜜蜂是一个很有紧迫感的生物,冬天快来了,大家磨叽不起。

但是,也不是每次表决都像刚才说的这么顺利。因为在自然界,很多巢穴之间的差距很小,比分就会很焦灼。甚至会出现前三次起飞结束后,500只的份额已经用掉了300只的时候,比分还是拉不开,出现了34-35-31这样,很焦灼的比分。一旦比分很焦灼,蜜蜂就会改变策略,每次起飞的数量就会被调低。比如从一次起飞100只,降低为一次起飞50只,相当于变相增加表决次数。在多次实验数据里面,甚至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等到400多只都飞完了,得票还是非常平均。等到最后10只蜜蜂飞出去了,回来之后出现了8-1-1这样的比分,相当于一直拼到最后的10只蜜蜂,意见才达成了统一。

一旦达成统一,蜜蜂展现出了看起来特别果断坚毅的性格,也就是,不管我之前投票给谁了。但是目标锁定,马上起飞,大家一起朝目标出发。

那有没有可能表决失败呢?有,至少有一次。在1950年,林道尔记录了一次失败的分家,他管这次分家叫作阳台蜂群。因为是在一个阳台上发现的。阳台蜂群很纠结,因为有两个巢穴得票高度一致。在这500只侦查蜂都用完之后,还是没有投出一个绝对的优胜者。所以几万只的蜂群就分裂成了两群,开始朝不同的方向飞去,一群带着蜂后,一群连蜂后都没有,也敢飞。飞到一半,发现对方没跟上,两边都折返了,在空中乱哄哄地形成一团。这时候,发生了一个可怕的事情,蜂后在这个过程里被弄丢了,两个蜂群一下变得群龙无首。最后,阳台蜂群原地解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蜜蜂是不能独立生活的,这些蜜蜂都得死。

所以,这也折射出一个道理,达不成共识的民主,有时反而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不过,这只是非常罕见的一个例子,在绝大多数的研究里,几乎所有蜜蜂都准确地找到了那个满分的巢穴总的来说,这是既十分高效又准确的民主表决方式。

至此,蜜蜂分家过程中关于选址问题的民主表决之谜,就被林道尔和西利教授合力破解了。

那在最后,我想和你分享一个我的思考。为什么蜜蜂要使用这样的,有点反直觉,又比较少见的投票方式呢?

《蜜蜂的民主》这本书里,并没有给出答案。在一些进化生物学家著作里,其他生物学家给出了分析,下面我帮你总结一下他们的观点。

进化生物学家认为,第一,蜜蜂这样的投票方式,特别适合决定规则明确的事情。我们前面说了,对于什么是好巢穴,蜜蜂有7条明确的规则,不存在什么主观判断,没有什么辩论的空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种的投票方式特别适合决定这样的事情。

第二,蜜蜂的头脑比较简单,它们很可能只能记住一处巢穴地址。蜜蜂的脑子,不像我们人类,每天能看十几套房,晚上还能分析。看一个地方,跳一次舞,可能是它们大脑能承载的上限。

第三,蜜蜂并没有一个能够实时记录投票信息的公告板。你想,我们小学选班干部,都得在黑板上画一道一道的线,它能够呈现最新的选举信息,让所有人一目了然。这是人类特有的发明,但蜜蜂没有进化出这种复杂的东西。它们只能把上次表决的结果,以一种倾向性建议的方式,存蓄和传递到下一轮表决里。你看,这么分析的话,你是不是觉得蜜蜂使用了这种投票方式是非常合理的。

这本书的内容我们就说得差不多了。在音频的最后,我来说一些个人感慨。

蜜蜂的故事给了我两个启示。第一,民主是个好东西,要不是有民主制度,一群脑容量有限的小家伙,怎么能解决如此复杂的问题呢?这真是一次典型的,利用群众智慧的过程。它做决策的过程,特别像我们今天大型计算机的,就是一种叫分布式计算的计算方法。对于一个复杂的问题,如果中心计算机算力不足,就利用无数个小脑袋,一起把问题打薄解决。蜜蜂的小脑子不是不太够用吗?没事,那你就只记得一个巢穴好了。只要联合几百只蜜蜂,一只记住一个,大家就能做出复杂决策。从这个角度看,民主制度,真是一个好东西。

但是,蜜蜂的民主也提醒我们,当意见已经得到充分表达,共识已经基本达成的时候,要有明确的规则,来结束争论,把决议推行下去,转化成具体的动作。只有那些议程明确而不会陷入无休止争论的民主,才是最好的民主。

撰稿、讲述:怀沙 脑图:摩西脑图工作室

划重点

1.在春夏两季花比较多的时候,蜂后会大量繁殖后代。蜜蜂多了,但蜂巢没有变大,就会非常拥挤。这时候,蜂巢内部会发生一个叫作“分家”的行为。

2.达不成共识的民主,有时反而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3.当意见已经得到充分表达,共识已经基本达成的时候,要有明确的规则,来结束争论,把决议推行下去,转化成具体的动作。只有那些议程明确而不会陷入无休止争论的民主,才是最好的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