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 成甲解读
《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 成甲解读
关于作者
恩斯特·迈尔，世界杰出的生物学家，被誉为“二十世纪的达尔文”。他一生获得过33项世界级大奖，其中包括具有生物学界三冠王之称的：巴仁奖、国际生物学奖和克拉福德奖，此外他还获得了科学史领域的最高荣誉“萨顿奖章”。
关于本书
本书出版于1982年，是生物学里程碑式的巨著，被誉为“生物学的史诗”，开启了生物学编史的新纪元，直到今天仍是生物学研究者的必读书。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是人类为解决复杂系统而不断探索的思想发展史，本书为我们理解世界的真相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
核心内容
第一，这本科学史著作的杰出的原因；第二，生物学思想发展历程及背后的推动力；第三，迈尔研究生物学思想的思维方式对现实生活的意义。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这期我要解读的书，是迄今为止生物科学史学领域最经典的著作《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这本书译成中文后也有80多万字，我会用30分钟左右的时间和你介绍这本书的精髓：生物学思想的发展是一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共识与科学技术两股力量相互影响，共同推动的结果，了解生物学思想的发展历史对我们理解世界的真相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
今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如果我们能够理解并掌握多个不同学科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式，那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会透彻得多。正如巴菲特的合伙人，查理·芒格一直强调的：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掌握了跨学科的思维武器。
这个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真正能够做到掌握多个学科思维方式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我想，有两个原因很关键，首先，这件事难度很大。我们为了读懂一本专业书籍，很可能要先理解很多陌生的专业术语，这就难倒了很多人。其次，我们也没时间学习，本专业的问题已经够费时间了，哪有时间精力再去读一个新学科？
所以，很多人对掌握跨学科的思维是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怎么办？难道这个问题就无解了吗？其实不然，想要快速洞悉一个学科的核心精髓，还真有一个窍门，方法并不是去看很多专业书，相反，你要做的是去读这个学科的发展史。
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要读历史呢？这是因为，我们可以从一个学科的科学发展史中，看到这个学科过去遇到什么问题，人们是用什么关键或特殊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到现在，这个学科又形成了什么样的科学思路和方法。而这，不正是掌握跨学科思维方式的关键吗？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在一个学科中找到写作思想有高度，又极具洞见力的科学史，那我们就等于找到了通往这个学科思维方式的高速公路。然而，我们也可以想象，想要写出这么高水平的科学思想史，绝非易事，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所以，类似的高水准的作品，确实少之又少。但幸运的是，在生物学这个重要的学科里，我找到了一本可以称作是科学史领域的顶级著作,那就是今天要分享的这本《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
事实上，1982年，《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这部80万字的巨著一出版，就立刻轰动了生物学界，甚至整个科学界。很多杂志、报纸和期刊评价这本书为权威的、惊人的、历史性的、包括无限学识的巨著，甚至有人称其为“生物学的史诗”，开启了生物学编史的新纪元。而这本书有如此巨大的成就和影响力，跟作者本人的背景和水平有很大关系。
这本书的作者恩斯特·迈尔，是世界顶级生物学家，现在人们广为接受的“物种”概念就是由他提出的，他还是世界上认识最多鸟类的科学家，也是鸟类学、分类学、进化生物学、生物学史和生物学哲学的泰斗，他一生获得过33项世界级大奖，其中包括具有生物学界三冠王之称的：巴仁奖、国际生物学奖和克拉福德奖，此外他还获得了科学史领域的最高荣誉--萨顿奖章。这些伟大的成就使得他被称为“在科学、历史和哲学三个不同领域中，对20世纪思想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物，同时由于他在进化生物学方面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也被世人誉为二十世纪的达尔文。
迈尔一生热爱生物学，退休之后以90岁的高龄仍然在不断著书立作，在他100岁生日时，《科学》杂志发表了他的一篇论文，这篇论文的结尾处，迈尔似乎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深情地写到：“进化生物学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前沿领域，还有很多未知的事物需要去探索发现。可惜我个人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伴诸位，去享受这些未来的发展了。”几个月后，迈尔以百岁高龄离世，有文章评价到：“迈尔的去世，标志着一个科学时代的结束”。自达尔文之后，没有人在进化生物学中绽放出更绚丽的理性光辉。
斯人已逝，幸运的是，迈尔留下了大量的文章书籍，而《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这部里程碑式的巨著，又是迈尔在科学史研究中的最高水平代表作，到今天仍是生物学研究者必读的参考书。
这期音频，我们就站在思想巨人迈尔的肩膀上，通过这本书来一窥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以及这门学科思维方式。
不过，这本书原著洋洋洒洒近百万字，从生命的多样性、进化和变异及遗传机制三个角度入手，分20个章节讨论了每个领域从古到今的思想变迁，重点概念与理论的发展脉络，以及关键历史人物的思想。而我们今天则特别选取了三个问题来了解这本书的精髓： 第一，这部声名显赫的科学史到底杰出在哪里？第二，生物学思想发展历程究竟是什么，他背后的推动力是什么？第三，迈尔研究生物学思想的思维方式对我们现实生活有何意义？
先来看看这本科学史著作到底杰出在哪里？
在迈尔的这本书出版之前，几乎所有介绍生物学历史的书籍，都是把过去历史上发生过的事件，按照事件顺序排列，简单整理成一个生物学历史的大事记。就像我们上中学时的历史课本一样。也有一些生物学历史书，会借助像孟德尔、达尔文这样的著名生物学家的生平记录历史。这些著作当然对我们了解生物学领域过去发生了什么有帮助，但是，在迈尔看来，一个学科的科学史不应当仅仅是历史事件的罗列，而更应当表现思想发展的历史。
而说到科学思想史的变革，我们很容易想到和迈尔同一时期的另一位研究科学历史的哲学家托马斯·库恩。物理学背景出身的库恩在总结人类科学思想发展的变化历程时，提出著名的“范式革命”理论。在库恩看来，科学思想的变化是重大的、革命性的范式变化。
比如，在过去，人们眼中的世界太阳绕着地球转的地心说，而在革命后，人们认识世界的角度就变成了地球围绕太阳转的日心说。这种科学思想的彻底转换，就是范式革命。库恩的范式革命思想提出后，对科学哲学和科学史思想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以致于连“范式”这个过去冷僻的词汇现在都变成流行用词了。
然而，对于库恩的范式革命，迈尔虽然不排斥，却也并不认为它就很适合解释生物学的思想变化历程。因为在迈尔看来，尽管生物学历史上确实存在重大或者微小的变革，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是突然的，激烈的范式变革，更多的时候生物学的思想理论是缓慢的，逐渐变化的。
比起库恩注重范式革命的热情，迈尔更关心的是对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变化提出具体的问题，比如，他总是会对历史上的科学家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生物学家所处的时代问题是什么？在想要解决这些问题时他拥有什么样的观念和技术手段？他能用的方法是什么？他所处的时代中有些什么流行观念影响着他的决定？迈尔通过这些提问来寻找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动力。
现在我们听起来，这个从提问出发的编史思路，似乎很简单，可是，这个看似微小的变化，实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对生物学科学史的写作提出了全新要求。因为，罗列科学事实是容易的，但是要了解科学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又需要有深刻的洞察力，而这种洞察力需要大量的背景知识，包括要了解跨越时空和地域的文化、了解不同时代学科的知识，还要对时代社会思潮敏感等等。所以说，迈尔要用这个思路写作，其实是给自己提出了一个奥林匹克级别的难题。
但是，换个角度看，一旦我们做到了从这个高度来解读生物学发展的历史，我们就至少会有两大收获：首先，研究历史事件背后的原因，能帮助我们看清楚事物发展的规律，进而对我们理解当下，看清楚未来都有帮助；其次我们还能从历史的成功中总结出卓有成效的方法论，用到我们现在的工作里。
如果一本历史书能够做到这两点，已经是极为优秀了，但是，让读者更为赞叹的是，迈尔不仅通过梳理从古代希腊时代直至20世纪80年代的生物进化思想的发展脉络，从宏观规律上理清了人们成功的过程，他还站在更高的人文高度，从微观的细节里理解那些成功和失败背后的真实情景原因。
我们举个例子，就可以看到迈尔对问题情景细节的关注。比如，迈尔曾问到：为什么达尔文早在1838年就构想了自然选择学说，可是放着这么重要的学说他迟迟不发表，反而花了8年时间跑去研究一个看起来根本无足轻重的节肢动物——藤壶。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不展开说，就单看迈尔是如何分析达尔文的决策细节的，从这一点我们也能受到很多启发。
在研究了达尔文的大量日记和各个时期的论文后，迈尔发现：首先，达尔文开始研究藤壶的时候，也没有8年工作的宏大计划，只不过正好当时没有其他安排，于是就先做藤壶研究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研究要花8年。然后，达尔文他研究着研究着就发现，诶，这藤壶很适合研究动物的亲缘关系嘛，这给了达尔文一个新想法，如果他系统地研究这个课题，有了成果后就会多一个新身份——系统学家，那这对提升自己在学术圈的地位很有帮助的。你看，迈尔在解释达尔文的行为时，都考虑到了当事人内心的小九九。
从迈尔对达尔文跑去研究藤壶这件事情的分析上，你就会发现，他对历史人物的研究并不是人物脸谱化的传统解读，而是在大量的细节和事实的掌握上，做出可能的推测。说到这里，你可能会疑惑，迈尔这样去解释历史事件，会不会太主观了？
关于这个问题，迈尔在开篇第一章就做出明确的解释，他说：“对于历史问题，如果我不运用自己本人的判断就不能做出解释，而自己判断就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性”在迈尔看来主观性的陈述要比一本正经的客观性陈述带来启发性。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迈尔才能够探索很多新问题，这也形成了他文章写作的独特风格。但是，这么做也会让一些人认为作者的主观性太强，比如美国著名古生物学家辛普森就曾经开玩笑地说，迈尔的《生物学思想发展史》就是他个人的生物学。
当然，辛普森的评价也只是他半开玩笑的个人意见，迈尔一直提醒自己：尽管主观性是无法避免的，但是也要避免把主观变成偏见。为此，他做了极为艰辛的努力，首先他让自己尽可能地掌握正反两方面的大量事实，其次，他以事实为基础不断提出问题，并努力地解答。正是这种专业、严谨、热情又自我克制的治学态度，才使得这本生物学科学史获得了科学史领域最高荣誉——萨顿奖。这个奖恐怕就是历史对迈尔为这本书付出艰辛努力的最好回应吧。
到这里，我们就了解了迈尔凭借着不断提出深刻问题并解答的方式，写出了这部伟大著作。那么，他通过这些问题研究，对生物学思想发展历程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分析？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前面我们说了，迈尔并不认为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上有突然的、泾渭分明而又清晰有序的阶段，而是一个逐步演变，局部甚至有思想反复倒退的过程。不过，为了大家便于理解，我们可以在不那么追求历史精确性的前提下，把西方生物学的思想发展历史分成大致为四个阶段：那就是古代时期、中世纪文艺复兴之前、文艺复兴之后，以及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之后的时期。我们之所以这么分，是因为人们在这些历史时期里，面对的生物学问题不同、社会流行的思想不同、能够用于解决问题技术也很不同，而这恰恰是迈尔关心的。
比如，在古代时期，人们的生产力水平比较低，他们的生存就极度依赖于对大自然的熟悉和了解程度，他们面对的问题，就是要了解大自然的生物现象。比如，我得给身边常见的动植物起个名字吧，这个叫它阿猫，那个叫阿狗，这种实用性问题就为生物分类学打下基础。
还有一种实用的问题就是治病救人，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积累了很多和解剖学相关的知识。总体而言，古代这个时期，人们解决和大自然相关的实用问题的方法，主要是积累经验做总结。
而与此同时，古代人们除了探究实用性问题外，还有对大自然提出一些更深刻的问题。比如，我国的屈原就是一位十分具有好奇心的同学，他写了一篇叫《天问》的长诗，简直是古代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从开天辟地、斗转星移的原因，一直问到了国家兴亡的秘密。古代的西方人也一样，他们大概也会问：为什么动物会生出小动物？为什么有的东西有生命，有的没有生命？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对于这些问题，当时的人类是没有什么太好的技术手段的。所以，这种工作就都交给了全凭大脑思考的哲学家。
不过，你还别小瞧这样的哲学思考，正所谓，思想有多远，我们就能走多远。有位哲学家想出一个重要观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原子组成的。哇，这个想法和我们今天现代科学的观点很接近了。
更厉害的是，人们还在这个答案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更经典的问题，那就是既然物质是由原子构成的，而有生命的生物也就是由原子组成的，那么，原子组合在一起后，怎么就产生生命了？生命是物质组合的必然结果还是非常罕见的机缘导致的？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就让哲学家们吵成了一团，从此就在人类生物学思想史的天空回响了近2000年的时间。直到近代，人们才找到一个能够说服大家的合理解释。这是后话，咱暂且不提。不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人类探索生物现象背后的奥秘，有时要花费上千年的时间。
这一时期，生物学领域里最有代表性的人物要首推亚里士多德。中国人有给各行当选祖师爷的习惯，如果西方生物学家也要祭拜祖师爷的话，那他们的祖师爷就是亚里士多德了。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几乎西方生物学史的各个方面都要从他才开始算起。比如，他是第一个将生物学分门别类的人，他也是第一个详细论述动物生活史的人，他还是第一个写出了关于生殖生物学书籍的人。他也是那个时代认识最多动植物的人，带着助手对五百多种不同的动植物进行了分类，解剖过几十种动物。
这些成就，就是放在今天，也是了不起的。亚里士多德能够取得这些成就，和他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密切相关，他并没有像其他哲学家一样，坐在那里空想，相反，他是一个坚定的经验主义者，他认为：实践积累经验比理智思考能发现更多信息。这也是他在那个生物学草创期获得成功的关键。
到这里，我们就介绍了生物学思想发展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个时期，尽管人类还没有发展出什么高级科技，可是，人们凭借着对大自然奥秘探索的好奇心，仅仅把经验观察和理智思考结合起来，就在生物学问题的探索上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不过遗憾的是，尽管开局不错，但生物学领域思想的进步，并没有从此走上快车道，相反，在基督教思想征服西方世界后，西方生物学思想进展就几乎陷入了长期的停滞。
这就是生物学思想发展第二个阶段：文艺复兴之前的中世纪，也就是基督教世界观统治的阶段。
为什么说这个时期的生物学思想发展停滞了呢？这倒不是因为人们变懒了或者更笨了，而是因为西方世界信奉了上帝。要知道，根据圣经记载，世界就是上帝刚刚创造的，关于世界的全部知识都在圣经里面了。人们哪里还需要探索自然的奥秘啊？所有十万个为什么，都可以在圣经里找到，都是上帝的旨意。因此，这个时代的人们，就丧失了像亚里士多德那样从观察中积累经验解决问题的热情。相反，这时候如果有人要研究自然事物或采用经验方法，结果反倒会遭到大家的歧视。在这种社会思潮和逻辑下，人们就在看似理所应当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实际非常荒谬的举动。
比如，当时人们就对马嘴里到底有几颗牙齿产生了争论，可是却没有人想到要去马嘴里面亲自看一看，数一数，相反，他们反而是去亚里士多德的著作里找答案。可想而知，思想界的这种状态，必然就导致生物学发展的停滞。
所以，如果我们总结一下这一时期的特点，就会发现一个重要的启示，那就是，如果我们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就因此丧失了对问题研究的兴趣，甚至还禁止或阻碍别人探索研究，那就会应验了刘慈欣在《三体》中说过的一句话：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这种傲慢导致无知的状态，直到文艺复兴的兴起才被打破，而从此，生物学思想就进入了第三个时期。
文艺复兴时期一个最重要的贡献，就是摧毁了僵化死板的权威解释，而是提倡用科学方法和科学实验做研究。尤其是随着工程技术的发展，人们更加重视实际的观察、测量和实验。在关于观察测量这一点上，执行得最坚决的代表性人物当属科学家伽利略。伽利略有一句名言，叫“计量一切可以计量的，无法计量的也要想办法让它能够计量”。
类似伽利略这样的，把世界看作是一个精准的大钟表，一切都可以通过计量、分析，进行精确研究的思想，被称为“机械论世界观”。这种世界观在牛顿的时期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当人们发现，牛顿的力学观点不仅可以解释地球上各种物体的运行规律，居然还可以解释各种天体的运行规律时，数学和物理学就成为了科学的旗帜，甚至是科学的代言人。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物理学是最时髦的前沿科学，就像今天的人工智能或者大数据一样。这个时期，人们对大自然问题的探索，也就带着这个时代的烙印。很多人开始尝试用量化或物理学的方法来分析解释生物学现象，比如，那时人们就会问：为什么哺乳动物和鸟类是温血动物？而科学家给出的答案是因为血液在血管中摩擦生热产生温度，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时髦，用物理学来解释生物现象。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你只要观察一下鱼类或者两栖动物的血液循环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血液并没有摩擦出体温。可是，在那个物理学至上的时代，这种时髦的解释流传了150年之久。
因此，尽管在文艺复兴时期，人们重新重视了观察和实验的工作态度，这对生物学回到实践、实验发展是一个好事，但由于物理科学的机械世界观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也使得生物学家的思维被物理学的哲学绑定，阻碍了对自己科学特点的探索。当然，我们不能过分苛责那个时代的科学家，因为任何一个学科的科学家都希望得到大众的承认和认可，如果他们不用时下最时髦的语言和概念来描述自己的工作，就会担心别人认为自己不科学。
好，让我们回到生物学思想发展的主线上。从文艺复兴之后，总的来说，生物学家的思想或多或少地受物理学机械世界观的影响难以产生重大突破，这种现象直到达尔文进化论的提出，才让生物学家看到了新思维方式下的世界观。这就是生物学思想的第四个阶段。
让我们先回到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之前的大时代背景。我们知道，西方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让人们探索世界的范围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人们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比过去想象的要丰富得多。可这么多的生物，最早是从哪里来的呢？关于这一点，当时西方人普遍持有的观点是上帝制造的呗。虽然物种很多，但是上帝是万能的啊，分分钟把它们造出来。可是，也有一些人在大量的观察思考之后，心中默默地产生了一个疑问：有没有可能，不需要上帝也能解释这些生物多种多样的现象呢？
在那个时代，持有这样的思想可是异端邪说。而有一个年轻人，在他航海考察的行程中就产生了这个疑问。这个人，就是达尔文。达尔文在大量阅读，观察和思考后，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那就是：这么多的生物，可能是同一个祖先在繁衍变化中慢慢演化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不需要上帝，也可以解释生物的多样性特点了。
要说明的是，在达尔文之前，也有人考虑过生物是进化发展的，不过，他们对生物进化的解释相对比较简单，都是推测比较简单直接的原因，比如，有人认为生物进化的动力是用进废退，长颈鹿天天拉着脖子吃树叶，脖子就慢慢长了。而达尔文的进化论和他们有一个重大的差异，他认为首先物种在繁殖的过程中虽然后代总体都很相似，但仍然时不时会有自发的变异，这些变异的后代会在大自然的竞争中优胜劣汰，最后留下的就是更适应环境的个体，最终逐步演化成新物种。
生物变化的这个过程是没有方向性的，只是适应环境而已，所以，很多人认为中文“进化论”的翻译容易有误导，应该叫演化论更合适。这是题外话，我们继续回来看物种演化的过程：如果从生物个体或者一个小种群的角度来看，它的命运会受到各种各样因素的影响，比如气候变化、食物充沛度、天敌数量，甚至运气的影响，但是放眼到更高一个层次来看生物之间的相互关系时，问题一下就清晰了，物种演化的机制可以用8个字概括，那就是：遗传，变异，自然选择。而整个过程，都不需要上帝的参与。
大家别看这八个字特别简单，背后却是蕴含着全新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这使得物种起源问题从神学领域，变成了科学问题，从此推动了生物学思想发展进入了新阶段。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达尔文的进化论就是完美的，但是，它确实是革命性的思想。达尔文进化论提出之后，生物学还在发展，进化论本身也在发展，当初达尔文的进化论存在的很多模糊和错误论证的地方，经过几代科学家弥补、修正甚至推翻重建，形成了今天的现代综合进化论，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本书作者迈尔正是现代综合进化论的三位奠基人之一。
有意思的是，在新的证据和论证的基础上，人们研究得出的结论却和达尔文当初提出的结果基本一致。到今天，进化生物学也还在发展中，而且生物学的其他分支也在同时发展，比如动物行为学、分子生物学以及现在时髦的基因工程等等。只不过由于本书成书于1980年代，对这些内容就没有太多介绍了。
好，到这里，我们就基本了解了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几个阶段了，也对迈尔研究生物学思想的思维方式有了一个总体的印象，那上面这些内容，对我们现实生活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就最后花一点时间，跳出书中的具体内容，来从现实的角度思考一个问题，也是今天第三个问题：生物学思想的思维方式对我们现实生活有何意义。
过去，在物理学的思维世界里，掌握了规则我们就可以精确地规划生活。而生物学思想却给告诉我们，其实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充满机遇与变异的世界。
不过，尽管世界更难预测了，但进化论还是给了一份我们可以理解这个复杂世界变化背后的底层逻辑关系，那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永远正确的策略，只有适应不同环境的策略。
比如，很多人在工作甚至创业的时候，常常会觉得困惑。因为成功人士告诉我们的成功答案，可能完全相反。今天有人说，工作一定要有工匠精神，要耐心打磨到极致，这个世界终究是产品为王。可是隔天又有人说：工作不能追求完美，要在快速的奔跑中调整姿态，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我们到底应该工匠精神呢，还是唯快不破呢？其实，这个问题放在环境与策略相互适应的生物学视角下思考，答案就清晰的多了。
事实上，当环境在较长时间内不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打磨产品的工匠精神就是值得的，因为你做出来的产品之后能够在很长时间内适应环境。这也是为什么巴菲特价值投资的时候，往往选择像可口可乐这样的基础行业，因为竞争环境和用户需求长期看比较稳定，所以，他们守住不变的保密配方就能不断赚钱。而如果一个行业正处于快速变化的环境里，这个时候用工匠精神就很危险了，因为等你打磨出了产品，环境早就变化了，根本没有需求了。所以，这个时候的关键是快速变异，找到更好适应环境的策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今天在互联网行业里，以快速迭代为核心的精益思维替代了过去的商业规划思维。
好，关于这本书的内容我们就讲到这里，我们再来回顾一下这期音频的观点。
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是人类去解决复杂系统而不断探索的一个思想发展历史。这个过程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迈尔的生物学思想史是一本杰出的科学史，一方面他在生物学领域第一次从思想发的宏观历史背景下，讨论了人类在生物领域的探索与努力，为热爱这个学科的人们提供了难得的全景式导览图；另一方面，他的科学史写作不仅仅是思想的罗列，还会回到关键人物、关键事件的具体场景中研究历史，让历史不再是数据和累计，而是时代浪潮和微观选择相互作用的鲜活案例，给我们更多的思考启发。
第二，在迈尔看来，思想的历史，就是一个人们试图解决问题的历史，而每个时代，人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会受到他们提出问题的类型，社会思潮以及能够用到的科学技术影响。因此，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一定不是一路向前的直线，而是充满细节，不断反复和曲折发展的渐变过程，这也是迈尔为什么并不认为库恩的范式革命特别适合生物学思想变革的原因。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粗略地把生物学思想分为4个阶段来帮助我们理解生物学思想的发展过程。
最后，生物学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对人类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思维模式，从过去精确、机械的世界观基础上，提供了一个充满变异、多元、概率的世界观。更重要的是，近代的生物学思想发展不仅改变了我们过去看待世界的方式，还提供了切实可用的思想工具，如果我们真正掌握好进化论的思想精髓，这对我们应对复杂世界会有极大的帮助。
撰稿、讲述：成甲 脑图：胖兔子粥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