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众神如何左右凡人的命运？

众神如何左右凡人的命运？

你好，欢迎回到听书精品课，我是邓一丁。这一讲，咱们接着读《荷马史诗》的上卷《伊利亚特》。

在上一讲，咱们了解了希腊第一勇士阿基琉斯退出特洛伊战场的前因后果。在一场全军将领出席的会议上，他和联军统帅阿伽门农吵得不可开交。阿伽门农一怒之下，下令夺走阿基琉斯心爱的女子。阿基琉斯也愤怒地离席，带领部下退出了战斗。在这场风波过后，他独自来到海边，为自己受到的侮辱暗暗垂泪。这时候，海水里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这个声音，阿基琉斯是熟悉的。这是他母亲忒提斯的声音。

阿基琉斯的请求

阿基琉斯的母亲忒提斯是海洋里的一位女神。咱们前面提到过她。盗火的普罗米修斯曾经警告宙斯，不要和忒提斯结合，否则他们的后代将有能力推翻宙斯的统治。宙斯因此将忒提斯下嫁给一位凡人中的国王。这位国王和忒提斯的孩子，就是如今的希腊第一勇士，阿基琉斯。

看到母亲来了，阿基琉斯终于可以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了。他向母亲讲述了自己遭到的侮辱，而这些事情，忒提斯早就知道了。作为女神，忒提斯可以洞察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她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忧伤。多年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阿基琉斯有两种可能的命运，他要么待在家乡，度过默默无闻的一生，活到很大岁数，再安详地终老，要么就凭手中的剑赢得万世英名，却要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作为母亲，忒提斯当然希望儿子度过平安长寿的一生。但自从九年前阿基琉斯登上了那艘开往特洛伊的战船，他离英年早逝的命运是越来越近了。

此时，忒提斯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充满凄凉。她知道阿基琉斯的生命没剩下多少时日，只求他能待在安全的营地里，远离血腥的战场，不流泪，也不忧愁。这时候，阿基琉斯开口请求母亲面见宙斯，让众神之王为自己主持公道，惩罚阿伽门农的傲慢。一个绝望的母亲当然愿意满足儿子的任何请求。忒提斯点了点头，转身向奥林匹斯山走去。

众神与凡人

史诗讲到这里，展开了一片全新的视野，奥林匹斯山上众神的恩怨和争斗即将展现在我们眼前。在前面的故事里，众神的戏份还不算多。接下来，他们的面目将会更加清晰。和人类一样，《荷马史诗》里的众神也有喜怒哀乐各种情绪。他们也有各自的欲念，并且会为了满足这些欲念，在心里打起聪明或不聪明的小算盘。虽然是神明，但他们也有类似人类的身体，甚至还会在战斗中受伤，感到疼痛，只不过，从他们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一种金色的灵液。

当然，众神和人类有一点本质上的不同，众神是永生的。在希腊神话里，神界在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发生过残酷的战争。但那些被击败的古老的神也只是被放逐到了世界的边缘。他们是不会死的。尽管不死者的处境未必会有多幸运。

和永生的神灵相对，凡人终有一死。在《荷马史诗》里，这种生命的有限性在战死的将士们身上表现得尤其令人心惊。在讲述一个人的死亡时，荷马常常会吟诵起他的家世。他可能出身富甲一方的豪门，家中有良田万顷，可能新婚燕尔就奔赴沙场，一心只想和妻子团聚，也可能建立过传奇的功业，许多年来享受着世人的崇敬，但这一切人世的繁华对于死者来说都无关紧要了。他们的身体被冰冷的利刃撕裂，黑暗蒙住了他们的双眼。在《荷马史诗》里，这是很多有名有姓的战士们的结局。有不少人的名字甚至只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才被提及，好像是诗人在给他们写下简短而残酷的墓志铭。

命运之线

《荷马史诗》讲述的就是永生的众神和必死的凡人的故事。我们应该怎么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呢？如果众神只是一种更强大的、不死的、类人的生物，那史诗也就跟讲述人类与外星人故事的科幻小说没太大区别了。希腊众神不是，至少不只是古代版的超级英雄。在古希腊人的世界观里，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作用，这就是在凡人的生活里扮演命运。

在后面的故事里，你会看到众神对人间事务的干预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有时变成凡人的模样，用言语蛊惑人心，有时潜入梦境，左右人们的判断。关键时刻，他们还会亲自下场参与凡间的战斗。他们击落战士的头盔，改变飞箭的轨迹，把投偏了的长矛塞回投掷者的手中，甚至化作一团烟雾，卷着命不该绝的人飞离险象环生的战场，回到安全的城市里。

在读到这些段落的时候，我经常感到很滑稽，觉得众神的行动未免也太直接，太刻意了，就好像是拙劣的棋手在悔棋的时候强行改变了规则，让马走田象走日一样。但其实，众神的行动背后也有一套准则。他们不能为所欲为，相反，在对凡人施加影响的时候，他们必须非常小心，不可以让凡人的生活偏离命运的轨道。古希腊人相信，每个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带有一条命运的丝线。丝线的长短就是生命的长短，而一生中所有关键的节点也都被编织进了这条丝线里。在命运的丝线和凡人之间，众神其实很像是一帮勤勤恳恳的邮递员。他们动用神力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举动，也不过是为了把命运之线上的信息带进凡人的生活里，化作现实。

对于命运决定好的事，众神也无能为力。在《伊利亚特》里有一位将军叫萨尔佩冬，是宙斯和一位凡人女子的儿子。萨尔佩冬帮助特洛伊人作战，命中注定要死在希腊人的长矛之下。当萨尔佩冬在战场上遇到那位注定要夺走他生命的对手时，宙斯的内心非常痛苦，他甚至有过一刻的犹豫，想要改写萨尔佩冬的命运，救他逃离战场。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只是在战场上空洒下了一场鲜血之雨，祭奠自己的儿子。

无论是对永生的众神还是必死的凡人，命运都是丝毫不可撼动的铁律。这是古希腊人的信念，也是写在《荷马史诗》最底层的原则。对于阿基琉斯、海伦和帕里斯这些人来说，他们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和特洛伊战争绑定在一起，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写的命运。

众神的阵营

现在，咱们回到史诗的情节里。为了满足儿子阿基琉斯的请求，女神忒提斯登上奥林匹斯山，找了个没人打扰的时机，单独面见了宙斯。她求宙斯让特洛伊人暂时在战争中占据上风，好让阿伽门农明白，他对阿基琉斯的不敬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宙斯听完愁眉不展，他担心会遭到妻子赫拉的责骂。但他也不能拒绝忒提斯。这倒不是因为他曾经追求过她，而是因为忒提斯对宙斯有恩。她曾经帮宙斯平定过一场叛乱。当时，赫拉、波塞冬和雅典娜联手要把宙斯绑起来，是忒提斯帮他搬来了救兵，化解了危难。

要说起希腊众神的这些陈年旧事，再有几门这样的小课也是说不完的，咱们也不必细说了。在这儿，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第一，宙斯虽然是奥林匹斯山上的主神，但他的统治地位并不绝对。一些老资历的大神，比如海神波塞冬和天后赫拉，本来就是宙斯的哥哥姐姐，他们对宙斯并不是唯命是从的。第二，自从咱们前面讲过的金苹果事件以后，众神就分裂成了两个阵营。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得到了特洛伊小王子判给她的金苹果，自然就站在了特洛伊这一边，而被这个判决伤了自尊的赫拉和雅典娜也就去帮助希腊人了。在特洛伊一带，太阳神阿波罗香火鼎盛，他当然得出来助阵。另外，战神阿瑞斯也站在了特洛伊人这边。而在希腊阵营里，海神波塞冬加入了战斗。多年以前，他曾经帮特洛伊人修建了高大坚固的城墙，但特洛伊当时的国王却没付给他约定好的报酬。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来和特洛伊人算这一笔旧账了。在接下来的故事里，这些神明都在战场上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是对希腊神话不熟悉，你也不必特别记住这些名字，只要留个印象，后面提到的时候，你别觉得突兀就好。

现在，面对忒提斯的请求，宙斯得做个决断了。在特洛伊战争中，宙斯的立场一直比较模糊。当然，特洛伊城的毁灭是写在小王子帕里斯的命运里的，因此是不可改变的。宙斯也只能摇摇摆摆地推动战争走向注定的结局。可是当忒提斯提起她当年帮助过宙斯的事情，宙斯还是答应暂时让特洛伊人取胜，借此帮阿基琉斯找回尊严。神明这一转念的决定将会使无数希腊将士陈尸沙场。

故事讲到这里，真刀真枪的战斗终于要开始了。在特洛伊城附近的平原上，希腊人和特洛伊人相向行军，逐渐逼近。两军摆开阵势，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候，特洛伊人的队伍里站出一个勇士，他身披豹皮，挂着一把弯弓，一柄剑，手中挥舞着两支长矛，高声喊叫着要挑战希腊人里最英勇的战士。

希腊联军这边，海伦从前的丈夫，斯巴达王墨涅拉奥斯望见对面的挑战者，突然好像一匹饥饿的狮子看到了猎物。他迫不及待地跳下战车，抄起长矛就向敌人冲去。原来，特洛伊人派出的挑战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抢走了海伦的特洛伊小王子帕里斯。这场仇家之间的较量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我是邓一丁，咱们下一讲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