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工作》 杨以赛解读
《理解工作》|杨以赛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理解工作》。
世界上大部分人的日常是每周工作五到六天,通常包含家务劳动和雇佣劳动,甚至可以说我们醒着的时间里有一半以上都在工作,而睡眠时间也是为了缓解工作所带来的疲劳。这样一种朝九晚五的日子是如何形成的,或者说我们是怎样来到这样一种生存状态的呢?今天的这本书回答的便是这个问题。
作者扬·卢卡森是荷兰著名的社会史学家,也是欧洲社会科学史大会创始人,他的这本《理解工作》曾入选2021年《经济学人》杂志年度推荐图书。扬·卢卡森在这本书中回顾了人类从70万年前到今天的工作演变的历史,他试图让我们在历史中更直观地看到:是什么在决定我们做什么工作,以及在什么样的规则和条件下完成工作?扬·卢卡森在这本书的序言中说,他希望能用这本书帮助我们从更大的维度、在更广泛的背景里观照和理解我们的工作。
接下来,我将分三个部分为你解读这本书,第一部分我们讲述70万年前到公元前5000年间人类的工作史,也即在狩猎采集社会和农业社会,我们是怎么工作的?第二部分,我们讲述公元前5000年到公元1800年间人类的工作史,人类社会最主要的几种劳动关系都在这一期间形成。第三部分,我们讲述1800年至今人类的工作史,我们今天最为熟悉的工作形态其实就是在这一时期确立的。
好,先来看第一部分。在讲到人类工作的历史前,我们先简要回顾一下人类诞生的历史,在250万年至两百万年前,人属出现了,人属有两个著名分支,尼安德特人和智人,这两个分支大约在70万年前分裂,尼安德特人在3.9万年前灭绝,当今的人类大部分属于智人,也称现代人类。大约16万年前,现代人类走出非洲,约5万年前,他们进入亚欧大陆,此后迅速扩散,遍及整个亚欧大陆,一路抵达澳大利亚。约1.9万年前,人类经白令海峡迁移至美洲,又以相对较快的速度到达智利南部,自此人类这个物种几乎遍布整个世界。但尽管遍及各地,自70万年前以来,至1.2万年,这中间几十万年的时间,整个世界上的现代人类,都和他们的非人属灵长类祖先一样,几乎只从事食物狩猎采集工作,诸如采摘或挖掘植物及其果实、收集贝壳、捕鱼和狩猎等。所以,当我们谈论人类工作的历史,最早的工作当属狩猎,那狩猎是一份怎样的工作呢?
要想还原史前人类的狩猎和采集活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研究者只能依靠考古学证据,以及从极少的还保留了狩猎采集传统的原始部落寻找线索。《剑桥百科全书——狩猎采集者》一书将狩猎采集定义为:既不种植作物,也不驯养除犬以外的牲畜,而依靠狩猎野生动物、采集野生植物、打鱼捕鱼为生。该书还补充说,大多数狩猎和采集部落的基本社会组织单位为“游群”,是由15到50个具有亲属关系的人组成的小规模游牧族群,由于狩猎往往要求集体行动,所以在这样的族群中,合作和共享是极为重要的生存和劳作原则。
具体来讲,比如北美的游牧部落会使用“围堵法”来猎杀野牛,这种做法至少有两千年的历史。他们在春季时建起野牛栏,年轻人模仿野牛叫,将牛群引到围栏,狩猎主力会大声喊叫,挥舞长袍,吓得牛群涌进围栏躲避,之后再拿棍棒和弓箭杀死几十上百头野牛。所以,你能看到,合作是关键要素,这适用于世界各地的狩猎采集活动。一个在狩猎部落长大的孩子,5到7岁的时候就会跟随大人外出打猎,12到13岁就开始和同龄人一起外出打猎,到了青少年后期,他们就要学习如何在合作中捕捉大型猎物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原始部落中女性所承担的工作。一直以来我们对原始部落存在“男人狩猎、女人采集”的印象,这是真的吗?在这本书中,作者扬·卢卡森提出了一系列考古和研究证据,认为这是一种刻板印象。事实上,狩猎采集时代的许多男性也会采集蔬菜,女性也同样猎捕动物。尤其在出现过度捕猎的情况下,大型猎物数量常常面临不足,人类为了生存,只能更加关注小型猎物的猎捕,以及逐渐将采集作为核心生产任务,这就让劳动分工之间的性别差异越来越小。比如刚果东北部伊图里森林的俾格米特瓦人,他们主要的狩猎方式是集体网猎,女人们负责反复击打灌木,将猎物赶至大网中,男人们则负责收紧大网,并将网中的猎物杀死,最后女人们将猎物运回营地。还有,在秘鲁中部海岸曾发掘出一些狩猎采集族群的定居点,他们存在于8000年到5000年前,骨骼显示男人和女人都有强壮的上半身肌肉,且双方都因搬运重物而患上了轻微的关节炎,这也进一步反驳了“男人狩猎,女人采集”这一陈旧而简单的对立观念。
另外,女性还得承担大部分育儿的工作。有不少人类学家根据现存狩猎采集族群的工作时长做估算,在狩猎社会,成年男性和女性每天投入工作中的时间大概在6到8小时,而女性可能要比男性额外再加上1小时,即额外照看孩子的时间。比如书中提到昆人和芎瓦西人族群,这两个族群都是由女性负责觅食,她们平均每天步行6.6公里,去执行觅食任务,返程中还要携带工具和7到10公斤的植物类食物,而且往往还要带着一个孩子。
所以那种认为原始人只需用少量时间满足食物的需求,拥有大量休闲时间,这一看法也并不准确。但作者扬·卢卡森提出,原始的狩猎采集者或许真的没有将工作看成一种负担,而是将其视为一项与休息交替进行的愉快任务。比如在澳大利亚的伊尔约龙特人族群,他们的语言中没有单独的词语分别表示工作和休闲,可见这两者之间可能并不存在一个明确界限,并不是相互对抗的关系。
在距今1.2万年前,人类的食物来源逐渐发生明显变化,人类开始栽种植物、圈养牲畜,由此农牧逐步取代狩猎。但关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全球各地的狩猎采集者普遍放弃了稳定的生存方式,转而选择不稳定因素众多的农业生活,学界至今仍未有一个明确共识,如果你对这个过程感兴趣,“得到听书”此前解读过《反对谷物文明》《第五次开始》《人类新史》等书,当中对其有更深入的探讨,而我们今天这本书的重点在于这一变化的结果,那就是人类终于有了新工作,即作为农民和畜牧饲养者的工作,那这是一份怎样的工作呢?
农业创造了一种新的时间观念,在农忙季节,人们关注的焦点不再是食物,而是工作,而且在这一段时间里,将一整天时间全部投入工作仍嫌不够,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农民只需要等待。用作者扬·卢卡森的话来说,这是一种由我们吃的主食的季节性决定的生活节奏。
而且随着农业的出现,工作开始逐渐专门化,这最早体现在男女的分工上,男性是农耕活动的主力,而女性的生育职责被进一步凸显。在狩猎采集族群,女性一次只能照顾一个孩子,只有当孩子能够独立时,母亲才有时间和精力再次生育小孩,所以狩猎采集时代生育间隔大约是四年。但随着农业出现,因为有了更好的食物供应,尤其更大量的谷物供应,婴儿可以更早地断奶,哺乳时间被缩短了,母亲有了生养更多孩子的条件,生育的职责也因此更重了。
在农耕非常高产的地方,农民生产的食物有可能会超过自己的需求,于是社群中的一些人原则上可以自由从事其他工作,就早期历史阶段而言,这类其他工作主要是指陶器制作、房屋建造及相关技术,以及纺织技术。不过,这些专业技能在当时还没有发展到足够成为人们唯一的专门职业,原因在于没有足够的需求,它们更像是家庭内部为了自给自足而进行的家务活动。
但正因为有的人能生产更多的食物,甚至掌握专门的生产技能,于是这类人就有可能变得富裕,因而产生了财富的差异,而财富的差异,又带来人群和领土的分化,于是各种各样的竞争开始了。正是基于这一点,我们常常认为农业革命开启了社会的不平等。但作者扬·卢卡森在书中提醒我们注意到这个问题更复杂的一面,一方面有种种考古证据显示,比如公元前3500年到公元500年间的非洲,存在部分农民族群,他们的农业生产不断扩张,但却并未产生明显的个人财富积累与不平等的等级制度,可见农业与平等主义并非完全不相容。另一方面,在早期历史阶段,从平等到不平等,这中间除了是生产的变革,也是文化的变革,扬·卢卡森在书中提到说,从狩猎采集社会,也即从一个讲求合作互惠、没有基于经济的竞争、很少有财富差异的社会走来的人们,是怎么能接受做着同样工作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报酬比另一个人少?又怎么能接受,某一个人有权强迫另一个人做某些工作呢?在扬·卢卡森看来,除了生产的变化外,宗教信仰或许助推了这一套新的规范和价值体系,一些早期的财富通过赞助宴会、舞蹈或其他仪式活动,实现了对不平等生产活动的正名。人类学家奥尔登德弗因此说道:“(在那个时期),财富不是靠结盟、努力工作和剥削创造的,而是靠信仰创造的。”
总而言之,从狩猎采集社会到农业社会,也即从70万年前到公元前5000年,人类的劳动关系其实很简单,它以家族群落为组织单位,主要围绕自给自足而劳作,但随着农业社会的到来,生产方式的变化带来了人口规模和生活方式的变化,同时也埋下了社会不平等的种子。尤其到公元前5000年,城市和国家渐次兴起,人们开始要面对越来越复杂的劳动问题,各种各样的新型的工作关系随之涌现。接下来的第二部分,我们就来讲讲从公元前5000年到公元1800年间的工作史,这一时期出现了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类型的劳动关系。
随着生产力上升到一定水平,有足够多的人不再需要依靠自己生产的食物来生存,他们能离开他们生活的地方,到别的地方去,这样一来城市便发展起来了。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都出现在美索不达米亚,也就是现今的伊拉克、伊朗、土耳其等所在区域。城市的出现进一步推动了劳动分工与职业的专门化,织工、陶工、建筑工,甚至洗衣工、理发师等纷纷在城市聚集,职业类型增加了几十上百种。而且有考古学家研究一个叫作乌鲁克的早期城市,它位于今天伊拉克的南部,在这个城市的所在地出土了大量黏土烧制的陶瓷计数器,它表明这一时期的城市就已经开始用计数工具来记录和统计劳动量了。
公元前3000年,国家出现了,国家可以以更彻底、更集中的方式为更多人确定劳动关系和劳动条件。而且国家的形成和庞大军队的建立通常是同时进行的,在作者扬·卢卡森看来,这对工作史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一是士兵劳动力增多,二是战俘奴役增多。
具体来讲,国家征募士兵,为他们提供食物、住所和必要的资金,这是最早有文献记载的劳动形式之一。另外,战争结束,就会有战俘,怎么处理战俘呢,处死还是劳役?大多数早期国家选择了后者,战俘因此构成了奴隶的一个重要来源,所以奴隶劳动也成为这一时期一种全新的劳动关系。但无论士兵,还是奴隶,显然跟我们今天理解的劳动力有明显差异,那是因为我们今天脑海中的劳动力主要是指劳动力市场中的劳动力,所谓劳动力市场,是指存在多个雇主为雇佣劳工而相互竞争,并与劳工签订雇佣合同,而劳工则可以在不同的雇主之间进行选择,可以就工资与雇主协商。这样一种劳动力市场是在公元前1000年之后才逐渐出现的。
当时,除了国家外,还有城市、神庙,尤其还有受雇于神庙的承包方,他们都开始以自己的名义充当劳工雇主。同时这一时期还出现了大宗商品市场,市场中有相互买卖交易的独立生产者,比如渔民从农民那里购买粮食,农民从织布工那里购买织物等,这些人我们可以将之称为个体劳动者。所以,从家庭内部的互惠劳动,到奴隶劳动,再到雇佣劳动和个体劳动,后世的最为主要的劳动关系其实无外乎就是这几种,人类的劳动史其实就是这几种劳动关系相互竞争的历史。
但扬·卢卡森在书中也提醒我们注意一些特殊情况,他以古埃及举例,公元前3000年前后,埃及实现统一,成为统一集权的国家,这是一个格外注重丧葬仪式的国家。古埃及文明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属于同一时期,但美索不达米亚城市化程度更高,出现了市场,产生了新的劳动关系。但在古埃及,核心的劳动模式是贡赋制。因为在古埃及存在至高无上的王神,他掌管一切物产,统治所有人力,人们不得私藏物产,亦不可自行选择工作,所有工作和工作的衍生产品都要以实物征税。这种贡赋分配的模式下,很难再有空间形成其他的劳动关系。在古埃及,很多人一生都在为法老工作,说得更直接一点是终身服徭役,但这又与奴隶劳动不同,国家会保障这一批人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且他们可以拥有个人财产。但这样一种贡赋制下的劳动关系,因为与希腊世界的冲突,后来逐渐丧失了活力。
公元前500年前后,铸币,也就是以标准化金属片为形式,用符号表示价值,并由政府作保的货币,几乎同时出现在世界上的三个地方:中国、北印度和小亚细亚。铸币的发明,不仅满足了雇佣劳动中的支付需求,它比过往的实物支付更加方便,而且在进入市场流通之后,它反过来也促进了雇佣劳动的发展。雇佣工人相信,他们可以用酬劳做一些有用的事情;雇主们则相信,他们可以利用薪酬来吸引合适的劳动力。
以中国为例,战国时期,秦国国君秦孝公实行“半两”货币制,这是一种圆形方孔、刻有“半两”字样的铜币。在秦国,所有的经济活动,从农业生产、铁器制造到公共工程建设,要么由国家直接管控,要么受到国家的密切监督。据统计,有多达15%到30%的男性生产力应征入伍或直接参与公共建设,并收到货币报酬。秦初,该制度运行良好,但到秦末时,过重的赋税徭役,给王朝带来危机,并最终让王朝走向覆灭。随后,汉朝建立,汉朝发行了一种新铸币——五铢钱,当时一个小时的薪酬就大约是五铢钱。在汉朝初期,平均每年铸造五铢钱2.3亿枚,人均拥有数百枚五铢钱,这意味着当时货币经济已十分普及。汉朝大部分劳动人口是农民,但也有不少从事个体劳动的人,以及在官营行业和私营行业,都有相当数量的雇佣劳动。当然,非自由的徭役也仍然存在。汉朝的官吏掌握着海量民生信息,包括户籍、持有土地的规模和质量、可供征用的成年男性人数、无家可归的流动人口数量等等,以此来随时征调劳动力。但不同于秦朝,它规定时间为农闲季的30天,避开了农忙时节。总而言之,相对自由的雇佣劳动和个体劳动,与非自由的奴隶劳动和国家的贡赋劳动,这两者之间的此消彼长正是这一时期,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世界劳动关系的基本状况。
而到了16世纪之后,西方有了剧烈的变化,这个变化又随着全球范围的竞争被推及各地,成为全世界的主流。16到19世纪,欧洲逐渐城市化,16世纪初时,欧洲大陆只有17座人口超过四万的城市,其中一半以上在意大利,到19世纪,人口达7万以上的城市不少于37座,主要集中在不列颠群岛,但值得注意的是,当时欧洲大陆的城市人口分布很均衡,主要原因在于移民,有大量外来人口进入城市,他们不再从事农业生产,而进入了各种手工行业,手工业的专门化在这一时期达到全盛。而且,在前现代社会,人们劳动的心态是一旦赚够了钱,就会停止工作,只有在需要钱的时候才会重新工作,但这种心态在16世纪后发生了明显变化,原本为家庭生产转向为市场生产,不仅男性加入生产,妇女和儿童也加入生产,这个过程被称作“勤勉革命”,人们开始不仅希望借由劳作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还想要让生活变得更好。
这一时期西欧的另一个剧烈变化就是对外的殖民扩张了,与土地殖民扩张相伴的是非自由劳动的扩张。1500年前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开始在美洲采用奴隶制组织劳动生产。这是当时此地最为主要的劳动关系类型,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来了后也相继如此。1521至1524年,美洲的新西班牙至少有2.5万人被贩卖为奴,随后几年里又有几万人被贩卖,他们大多受雇于金矿开采业,后来因传染病暴发,原住民大量死亡,奴隶数量锐减,由此跨越大洲与大洋的奴隶贸易开始了。
14至17世纪,美洲持续从非洲引入奴隶劳动力,这些奴隶主要来自埃塞俄比亚和东非,以及红海和印度洋沿岸地区。从1500到1900年,有2000多万名非洲奴隶被贩卖,其中,约有2/3经由大西洋运往美洲殖民地,其余的约1/3则去了欧洲和亚洲。扬·卢卡森还强调说,奴隶的总数肯定要比这个数字大得多,因为他们必须从内陆步行很远的距离才能到达海岸,许多人还要穿越撒哈拉沙漠,所以在他们到达奴隶船之前,死亡人数就已极多了,据估计,可能有400万人。而所有这一切都助推了欧洲的工业革命,关于工业革命的具体进程,我们在此不做赘述,我们重点来看工业革命给全球的劳动关系带了哪些新变化。
工业革命起于18世纪的英国,它首先带来的一个变化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入机械化工厂工作。在此之前,无论家庭手工业还是城市手工业,工作和生活是混在一起的,而机械化工厂的出现,意味着一种全新的工作组织方式。
以英国纺织业的机械工厂为例,早期工厂沿用了传统的家庭手工业模式,雇主或企业主按计件工资雇纺纱工、织布工或其他专业工人,并且允许工人自行再雇佣助手或学徒。但这种模式很容易出现少数精英工人,也就是师傅,压榨手下的助手和学徒,师傅越是压榨,他赚的钱也就越多,而助手和学徒因为都希望着有一天能取得同师傅相同的地位,所以多半会忍下这种压榨。
机械化工厂给英国经济带来惊人的增长,但英国产业工人的实际收入在1800年后的半个世纪里却增长非常缓慢,而且用英国历史学家艾玛·格里芬的话来说,“相对于在健康、寿命和幸福方面付出的高昂代价,实际工资的小幅上涨似乎只是很小的补偿。”
工厂这种劳动组织形式也在工人中引发了各种反应,有人接受和适应,也有人抵制。1760年到1820年间,英国发生了很多工人损坏机器事件,以至于要部署武装部队来保护新机器和工厂。在这种局面下,如何更好、更高效且不会引起抵制来组织工人工作,成为雇主必须考虑的问题。19世纪90年代,英国出现了“合作分包”这种生产方式,也就是雇主提供原材料和生产设施,将其分包给工人,由工人自主组织生产,工人有了更大的自主权,但也需要对这种产品的质量负责。
工厂的出现,意味着雇佣劳动越来越多,而与之相随的是奴隶劳动和个体劳动的减少。英国在1807年通过立法废除了奴隶贸易,一方面由于各种奴隶解放和奴隶起义事件层出不穷,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一批人道主义者的争取,以及一批自由市场支持者们的倡导。在废除奴隶制这个问题上,英国人的态度十分严肃,他们还试图迫使其他国家签署条约,这些条约包括有权搜查条约盟友的货舱,设立国际法庭以执行这些条约等。从19世纪40年代到60年代,20年间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数量从40余万下降到5万多。全球其他地区,也都逐渐废除了奴隶制,非自由劳动可以说逐渐退出现代社会。但作者扬·卢卡森提醒说,非自由劳动也没有完全消失,即便在现代社会中,奴役自由人的情况仍然存在,甚至可能大规模发生,比如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及其殖民地。另外,还有许多未记录在案,也即非法的非自由劳动屡禁不止。
再有诸如小农、工匠、小店主、小商贩这样的个体劳动的数量也在工业革命后急剧下降,这个下降不是指他们的总数在下降,而是指他们占劳动人口的相对比重在下降,越来越多的个体劳动者走向了雇佣劳动。在工业革命后,直至今天,自由雇佣劳动主导了全球的劳动格局。大部分人不是在家工作了,而是要去别的工作场所、工厂或办公室为他人工作,工作的薪酬和条件也必须和雇主协商,无法再由自己所决定。
对劳动者而言,他们需要面对强制化和标准化的工作时间,并且这个时间还在不断延长,比如在英国,1760年伦敦的平均工作时长为2300小时,到了1800年,这个数据上涨到了3300小时。此外劳动者依赖工作来维持生计,雇佣劳动成为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因此失业的严峻性被进一步提升了。为了维护自身的权益,由劳动者自发集结而成的合作社、互助会、工会等新型组织出现了。
而对雇主而言,他们面对越来越多的雇佣劳动力,不得不开始考虑科学管理的问题,所以劳动科学、企业顾问和人力资源管理蓬勃兴起了。雇主一度将工作时长延长至前所未有的水平,直到有组织的劳工运动进行抵制,才使其逐步下降,到20世纪80年代一度降至历史最低水平,之后工作时长趋于稳定。1940年,美国以及战后重建完毕的欧洲国家将星期六增加为法定假日,以此实现每周5天工作制,每周总计工作时间最多不超过40小时,所谓朝九晚五的工作日也就此确立了下来。
另外,人们对工作的理解也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变化。工作与休闲之间的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大,如何处理工作和休闲之间的关系成为一个越来越重大的生活问题。究竟是工作更重要,拥有休闲时间的目的无非就是给人充电,以便更高效地工作?还是休闲更重要,工作只是为了有能力在休闲时间中享受生活,追求乐趣?每一个处在雇佣劳动中的人似乎都在面临这样的纠结。
但显然雇佣劳动也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尤其在数字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很多人都在畅想新的劳动形态和劳动关系的出现。但作者扬·卢卡森对此很谨慎,他提到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在1918年的《自由之路》一书中就写道:“在科学的帮助下,一天工作四个小时,整个社会都会感到安逸”,但事实显然并非如他预料的这样,数字化和自动化技术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助力了部分雇佣劳动者走向个体劳动,比如互联网上的小型零售企业,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给我们带来更多的自由时间。“得到听书”此前解读过一本叫《履单》的书,它直接揭露了像亚马逊这样的互联网技术巨头是如何利用数字技术进一步压榨员工权益,以提高生产效率的。
很多人在担心数字技术的进步,尤其当下热议的人工智能技术,会取代很多的工作,但从历史来看,技术在取代工作的同时,也会创造一批新的工作。比如以AI公司举例,AI公司需要大量的人工劳动力来帮助机器学习,所以AI公司的背后往往不是技术密集型产业,而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但这些劳动与我们前面说到的雇佣劳动又有一些不同,它更接近“打零工”的状态。有一本叫《后工作时代》的书,“得到听书”此前也解读过,这本书用“微工作”来概括这些工作,“微”体现在这类工作的工资微薄,所需的技能水平不高,工作时间很零碎,以及没有稳定的雇佣关系,所以也就没有稳定的福利保障。在自动化技术使全球劳动力供应过剩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向“微工作”的道路。当然这也不完全是悲观的,如果自动化能够在提升生产率的同时,降低我们的生活成本,让工资不再成为基本生活的必要条件,那这样的时间短并且可以自由选择的“微工作”或许能给我们生活带来一些多样性,“工作”和“休闲”之间的壁垒或许就有机会被打破。
总而言之,扬·卢卡森在这本书中回顾了人类70多万年的工作演变的历史,从狩猎采集社会和农业社会的合作互惠式劳动,到公元前5000年,随着城市和国家的出现,奴隶劳动、雇佣劳动、个体劳动等纷纷涌现,而之后人类的劳动史其实就在于这几种劳动关系的彼此竞争,工业革命以后,奴隶劳动基本退出社会,个体劳动相对减少,雇佣劳动逐渐成为主导的劳动关系形态。之后的几个世纪,围绕雇佣劳动,从劳动者、雇主,再到国家都在不断探索能兼顾效率与公平的劳动组织形式,也在这个过程中,工作逐步演变为今天我们所熟悉的样子。
扬·卢卡森在书的最后总结称,回顾这段历史,你能看到人类的工作并不是直线式或断层式演变的,一些劳动形态和劳动关系在出现后又消失了,或是在消失后又出现了,比如公元前500到公元500年,西欧和印度的市场经济在运行1000年后突然消失了500年,甚至更久,再比如奴隶制在19世纪被废除,劳动人民的基本权利之后被各种法规所确立,但仍有一些地方又倒退回了非自由的劳动形式。所以这可见人类的劳动状况之复杂,它受地理条件、文化、技术、政治、个人和集体的行动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尤其到当前的技术阶段,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我们有了新的机会决定我们未来的工作生涯会是什么样子。作者扬·卢卡森在书中对此回应说:“人类漫长的历史给出了强烈的警示:在作出上述选择时,我们绝不能忽视三大原则——意义、合作、公平。这也是本书带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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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1.从家庭内部的互惠劳动,到奴隶劳动,再到雇佣劳动和个体劳动,后世的最为主要的劳动关系其实无外乎就是这几种,人类的劳动史其实就是这几种劳动关系相互竞争的历史。
2.自由雇佣劳动主导了全球的劳动格局。大部分人不是在家工作了,而是要去别的工作场所、工厂或办公室为他人工作
3.人类的劳动状况之复杂,它受地理条件、文化、技术、政治、个人和集体的行动等各种因素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