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雪山》 真真解读
《梅里雪山》| 真真解读
关于作者
小林尚礼,日本千叶县人,毕业于京都大学工学部。大学时代是京都大学山岳部的注册会员,曾遍览日本各地山川。1996年因梅里雪山登山计划的契机,开始志愿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家兼自由作家。现任京都大学学士山岳会理事。
关于本书
1991年1月,云南梅里雪山发生了震惊世界的登山事故,中日友好联合登山队十七名队员遭遇雪崩,全部遇难。这是人类登山史上的第二大山难。在一百多年的现代登山史上,梅里雪山也成为人类唯一无法登顶的山峰。事故发生后,中日双方进行了多方搜索。搜索队伍中一位名叫小林尚礼的日本登山队员,更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为了让山难队友们的亡灵回到亲人身边,一再深入梅里雪山搜寻,并已成功找到了十六具遗体。《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就是小林尚礼多年艰辛搜寻的记录。
核心内容
第一,梅里雪山山难中遇难的中日联合登山队是怎么来的?
第二,本书作者小林尚礼为什么要花二十多年搜寻登山队员的遗体?
第三,梅里雪山山难如何改变了当地人和登山队员亲友的人生?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真真,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梅里雪山》。
1991年1月3日,在云南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梅里雪山”登山事故:中日友好联合登山队共十七名队员,遭遇了雪崩,全部遇难。这是人类登山史上的第二大山难。在一百多年的现代登山史上,梅里雪山也成为人类唯一无法征服的山峰,至今无人登顶。
事故发生后,中日双方对登山队员的遗体进行了搜索。因为天气可能引发进一步雪崩,官方的大规模搜索不得不结束。可是一位名叫小林尚礼的日本登山队员,为了让山难队友们的亡灵回到亲人身边,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一再深入梅里雪山搜寻,并已成功找到了十六具遗体。
小林尚礼将他二十年来搜寻队友遗体的全部过程,写成非虚构文学,也就是我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书《梅里雪山:寻找十七位友人》。在雪山上二十多年的搜寻中,小林尚礼从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气盛的外国登山者,变为一名头发花白的皮肤黝黑的神山守护者,他用不熟练的汉语和藏语,融入了藏民的生活,成了一位专注藏民文化的摄影师和作家。
接下来,我会从几个问题入手,为你讲述三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山难,和它背后的故事:这支中日联合登山队是怎么来的?本书作者小林尚礼为什么要花二十多年搜寻登山队员的遗体?山难如何改变了当地人和登山队员亲友的人生?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次登山活动的缘由,为什么这次攀登队伍是一支由中日两国组成的登山队伍?
20世纪80年代,我国正在有计划地逐步对外开放,创造和其他国家的交流机会。对于自然景观丰富的云南,体育活动成了重要的交流途径之一,比如邀请国外优秀的体育团队,通过登山、漂流等体育活动让世界了解中国、了解云南。有登山文化的日本积极回应,两国经过数年准备,1987 年,日本登山队向中国递交了攀登卡瓦格博峰的申请,88年取得了登山许可,中日双方共同组建了17人的中日友好登山队,队长是日本著名气象学家井上治郎教授,副队长是中国登山家宋志义。日方的成员主要是日本京都大学登山队的学生,中方的成员则是中国登山协会和云南省登山协会的专业登山家,还有两位德钦县当地的搬运工。
小林说,这本是一桩好事,登山队的队员都对此非常兴奋。尤其是对日方来说,这是京都大学学士山岳会准备了十八年的海外登山项目。京都大学登山队的实力很强,在日本大学中数一数二。有些京都大学登山队的成员毕业了,依然痴迷于和大学的朋友一起登山,于是组成了学士山岳会,毕业后继续结伴挑战各种高山。于是日方成员有四十五岁的井上治郎这样京都大学的研究员,也有三十多岁,已毕业多年的山岳会成员,还有二十一岁左右在校的登山队成员。
其实这支队伍并不是攀登梅里雪山的第一支队伍,早在1989年,京都大学山岳社就派出了学者和摄影师组成的先遣队,考察了登山路径。1990年12月4日,第二支登山队正式向梅里雪山出发,遭遇山难的正是这支队伍。
小林告诉我们,这支登山队从一开始就非常不顺利。
起初,登山队到达了山脚下的明永村。藏民和登山队的科学家们相处得很愉快,但当真的要攀爬山峰时,登山队遭遇了村民的强烈抗议。登山队启程前,当地藏民甚至封桥堵路,原本友好的村民拒绝帮登山队搬行李,拼死告诫登山者,不可以登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一开始淳朴的藏民们并不知道,登山队一直说的“梅里雪山”这个名字,指的就是神山阿尼卡瓦格博。
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是云南最高峰,也是藏传佛教四大神山之一,被誉为“雪山之神”。1957年,云南测绘队在制作大比例尺地图时,以军用地图为依据,将澜沧江西岸的怒山山脉均标为“梅里雪山”,把卡瓦格博也标为“梅里雪山”,这个实际上的错误叫法便相传至今。
一直以来,攀登“卡瓦格博”都会遭遇当地村民激烈反对。因为在藏民心中,神山是至高无上的,在神山脚下转山是很好的,但绝对不可以攀爬。藏族有一个传说:“当人类登顶卡瓦格博,神便会离他们而去。依靠着神生活的他们,便会有灾难降临。”如果有人攀登上神山,山下的人就会生病,遭遇自然灾害。
可是,登山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二十一年来梦寐以求的登顶目标近在咫尺,自然不肯就此放弃,于是执意登山,由中方的人和村长安抚村民情绪。
小林觉得,这是登山队代表的现代的登山文化,与村民坚持传统的神山文化产生了冲突。不止如此,登山过程中,两国队员之间的观点也产生了冲突。
小林在书中写道,15日,他们正打算在5100米高度建立三号营地,对营地的选址,双方在会议上出现了激烈分歧,日方要把帐篷设在更靠近山体的位置,而中方的副队长宋志义则认为在山体200米开外搭设帐篷更安全。如果实在相持不下,干脆中日两方分开扎营得了。争执僵持了两天,宋志义突然同意了日方的建议,把帐篷挪了过来。自此,全员遇难的关键,三号营地的位置确定了下来。
1990年12月21日,登山队带着日本寺庙的护身符和喇嘛们的祝福,正式朝顶峰出发。突击队5名队员到达海拔6470米的高度,距顶峰垂直距离仅240米。突然,气温骤降,暴雪来袭,日本队员在日记中写道:“天气越来越坏,风也越刮越大,卡瓦格博的脸躲在一大块很厚的云层中。我们坚持不住了,准备往下撤。”结果晚上风又停住了,月光照亮了下撤和登顶的路,登山队大难不死,又看清楚了最后的地形,回到三号营地休整的登山队,决定再次冲顶。
与此同时,登山队逼近峰顶的行为强烈冲击了藏民的信仰,成千上万的藏民甚至在飞来寺向卡瓦格博祈祷:“是时候施展神威了,将自大的登山者驱赶吧,否则我们就不再敬你!”
1990年12月29日开始,连续的暴雪将登山队困在三号营地,他们与大本营的联络时断时续。1月4日早上,天空突然放晴,但三号营地的位置被彻底掩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至此,中日友好登山队的17位登山队员全部遇难。
山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由于没有幸存者,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说,能确定的是,三号营地的选址是遇难的关键,但由于雪崩规模非常大,宋志义的选址也不够安全。但三号营地真正的问题其实不在位置,而在于时机错了,如果中日双方没有花费两天争执选址,那么登山队完全有可能安全登顶并撤离。再加上在最后冲顶的时候,出于安全考虑,又一次推迟了登顶计划,就这样,登山队在冥冥中,再次错过了最后的好天气。
同年3月,在日本京都大学,学士山岳会举办了一场集体追悼会,学校的报告厅的墙壁上悬挂了十七人的遗像,那是一场没有灵柩和遗体的葬礼。前来悼念的人很多,会场里挤进了足足一千五百人。人群里,有一个叫做小林尚礼的大三男生,小林尚礼也是京都大学登山队成员,因为回老家放弃了这次登山活动,也因而躲过这一劫。
之前,作为山岳会的一员,小林和几位成员打算前往遇难同学的家中安抚他们的家人,他带上了笹仓的照片,希望能给笹仓的父母一些安慰。笹仓的母亲很平静,没有流泪,只是一直在说儿子的事情,小林写道,可能泪水已经流干了吧。笹仓的父亲回到家,跟小林说,来喝一杯吧。喝酒期间,笹仓的父亲大声笑谈儿子的事情,而小林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第二天,山岳会理事来到笹仓的父母家中,给出完整的报告,解释了停止救援的原委。笹仓的父亲非常正式地道了谢,关于儿子,他最后只平静地说了一句:“二十一年,真是短暂的人生啊。” 小林这才流下泪水,原来笹仓是真的远去了。
追悼会上,望着朋友们在遗像上微笑着的年轻面庞,小林不停地想:“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梅里雪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不能理解笹仓和儿玉等人的死,今后我该如何活下去?该如何面对登山?”朋友的死,让小林一直无法释怀,也始终难以找到人生的目标。
1996年,小林参加了日本登山队对卡瓦格博的再一次挑战,他们来到队员的纪念碑前,长跪不起,立誓要完成勇士的遗愿。当然,这一路,也是在村民的劝阻中前进的。
登上雪山,走在当年的三号营地附近,队员中山茂树哽咽了,他原本是那场山难登山队的一员,想起十七位队友,他一边在雪地上用雪掌艰难地行走,一边问,“你们是在这下面吗?“这个地方这么冷,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啊?”随后,就像是真的有山神一样,当登山队抵达海拔6250米时,接到东京气象厅紧急预报,这里将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雪来临,队员们紧急下撤,当大家撤回大本营时,天气却依然晴朗。
对于是否再次登顶,日方登山队长建议出于安全考虑,放弃登顶。对于这个决定,小林感到懊恼又失望,想起此行还是未能完成朋友的遗志,他说:“就是换掉队长,也得登顶!中山你来当队长吧。”中山和小林是最想登顶的成员,但此时中山也决定尊重队长的意见,放弃登山。小林恼怒不已,对中山大喊:“这个时候退缩,我会恨你一辈子!”所有人其实都知道,回到日本国内,舆论会是怎样的,对于放弃登顶的无数责难将会等着他们。
可是就在他们下山后,一场大雪崩彻底掩埋了所有基地,从倒伏的树木来看,那些树木都已生长了百年以上,也就是说,这场雪崩是一百年来最大的雪崩,小林他们与全队遇难的厄运擦肩而过。 不仅仅是小林这次的挑战失败了,从1987年到1996年,梅里雪山先后迎接过9次攀登探险,都失败了。其中有4次是中日联合攀登,有1次是日本单独攀登,有4次是美国队攀登。因为不想再造成伤亡,也不想再伤害当地人的感情,2001年当地人大正式立法,不允许任何组织和个人攀登卡瓦格博神山。
作为比珠穆朗玛峰低2000米的山峰,为什么卡瓦格博这么难攀登呢?小林告诉我们,原因在于这里的特殊气候。卡瓦格博的冰川是最典型的海洋性冰川。其南北走向的山势与东西走向的孟加拉湾水汽相交,形成神秘莫测、瞬息万变的气候。前一秒风和日丽,瞬间便狂风暴雪、冰塌雪崩。传说中的卡瓦格博峰是九头十八臂的凶神,后被教化,统领边地,福荫雪域,身骑白马,手持长剑,威风凛凛。
山难的影响还波及了日本。因为山难,曾经全日本实力最强的登山队——京都大学登山队,山岳社逐渐没落了,人们对于遇难者的关心也渐渐消失了。
但就在山难发生七年后,1998年7月,一个令人震惊消息传到日本:雪山脚下明永村的村民,在冰川上发现了登山者的遗体。 收到消息,小林毫不犹豫参加了日方负责接回遗骸的收容队,马上前往卡瓦格博。
在冰川上,小林见到了队友们的遗物和遗体。小林说,虽然遗骸看似很小,好像只是灵魂蜕弃的空壳,但却出乎意料的沉重。7年间,登山队员的遗体在雪山上结冰、融化、再结冰……随着冰川的移动,又通过了高达千米的冰瀑到达冰川,已经变形残缺到难以辨认,10具遗体中只有5具能够根据衣物上的姓名标签确定出身份。
“你们终于回来了啊。”小林轻声对遗体说。一具遗体在胸口贴身的口袋里还放着女友的情书,一具遗体的姿势像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努力要抓住什么,能感受到他对活下去的强烈执念。小林说,登山是为了感受生存,死亡当然不是出于本意。
山难是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发生的?在遗物中,小林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发现的十六具遗体中,有十具遗体都被裹在睡袋中,应该是大家都打算睡觉的时候,发生了山难。而且在遗物中,有两位日本登山队员的日记本,他们的记录都停在十点半,那两本笔记本的那一页都夹着笔,甚至有一个起头的记号,本子的主人打算记些什么,可是就在那一刻,雪崩发生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写下最后一行字。
按理说,这次遗体搜寻,总该让小林放下了队友遇难的执念,放下这段回忆,继续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可是,小林为什么反而把这次旅程看做一个开始,继续花上20多年来寻找遗体呢?
读完全书,我认为是两件事情改变了小林的想法。
在大理把遇难者遗体进行火化后,一位日本遗属捧着骨灰盒喃喃自语道:“山难之后已经七年,今天终于真正了结了啊。”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小林。小林说,从那一刻起,他意识到了逝者遗体对活着的人的意义。笹仓父母等遗属的反应,极大地震动了小林,回到日本后,小林辞去了工作,决定以摄影为业,没有官方组织搜查队,他就独自一人继续搜寻其他队友的遗体。慰藉队友的家属,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他意识到了登山队员的遗体可能会污染环境。
第二年,小林再次来到雪山山脚下的明永村,借住在明永村村长扎西的家里。每天清晨,扎西的老母亲都从村子中央的水渠打水回来,倒进厨房的缸里。村中央的水渠直引明永冰川的融水,水量丰富,即使在夏天也冰凉刺骨,这天赐的水源是村里人的骄傲。每次一想到水源被登山队员们的遗体和遗物污染了,小林都在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和羞愧。清理遗体,保证村民水源的安全和干净,也成为他坚持寻找遗体的重要原因。
随后,在明永村长达一年的驻扎中,小林和村支书扎西每隔一两周就要进山搜寻一次,这一轮的搜寻又发现了四位队员的遗体,尽管有些遗体只剩被裹在登山鞋里的足部骸骨。每年夏季,冰川持续融化,遗物陆续暴露在冰面上,大块遗骸不多,主要是碎布、塑料碎片。到2019年,小林一行人一共找到并确认了十六位队员的遗体,剩下尚未发现的只有队医清水久信一人。
小林的本意是搜寻遗体和遗物,但他还意外获得了一个学术发现。历史上,从未有过对梅里雪山明永冰川流速的正式测量,小林和扎西等人在进行搜寻工作的同时进行了实测,通过遗体移动的距离和时间计算出,卡瓦格博的明永冰川的流速在每年 200 米至 500 米之间。根据当代冰川学者的研究,明永冰川的流速是喜马拉雅山脉上冰川流速的十倍左右,它很可能是全球山岳冰川中流速最快的一个。小林感慨说:“遇难的十七人中有冰雪和气象研究的专家。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让我们得知了这样一处冰川的存在。”
说完了遗体搜寻,我们再来看看小林尚礼是如何融入明永村的?山难又是如何改变了当地人和登山队员亲友的人生?
寻找十七位友人的遗体,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小林在这件事上几乎花去了他一生最好的时间,可以说,他是以一个奉献者的姿态去做这件事的。他应该获得尊敬。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一开始,雪山脚下的明永村村民完全不待见小林,他们常常以满含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在村民看来,小林代表的,是那群玷污神山后,遭受惩罚的外国人。村民无法忘记登山者对他们信仰的践踏。小林刚到明永村的时候,给他住的是四面漏风的废弃屋子。他无法一个人将沉重的遗体搬下山,就拜托村民们,村民们却是很厌恶的样子。他深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可是小林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想了解村民的想法,他想了解村民们为何信仰着这座神山。小林面临着如何才能获得村民信任的重大挑战。
一开始,小林的中文不好,他甚至无法表达他的善意。他和村长的交流只能用写字来实现。但出乎意料的是,村长扎西在纸上写下:“欢迎你来到我们村子,我正发愁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遗体。去年搜寻遗体时,你把营地的所有垃圾都清理干净才下山,我觉得可以信任你。你住在我家吧,我来保证你的安全。”小林感到了沉甸甸的信任,原来除了语言,还有其他东西能让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彼此理解。
村长和小林定下规矩,每搬运一具遗体,小林需要支付给明永村800元,扎西村长把这800元的去向规定得明明白白,每个参与搬运的村民获得100,剩下的钱平分给每一户。 100元在农村虽然不少,但在游人如织的明永村,这是个不划算的事。于是扎西村长用抽签的方式,让抽到的人家出人参与搬运,领取报酬。扎西这个举措安抚了村民,即便是对登山队和日本人有敌意的村民,也不会再在面上表现得不满,更重要的是,随着更多人参与到这个行动中,搜寻工作获得了大家的理解,大家知道了,小林搜寻遗体也是为了保护村里的水源安全。
但是,小林依然对村民的信仰不够了解。一天搜寻完遗体,在坑坑洼洼的下山路上,小林问扎西:“关于攀登梅里雪山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此前,他从未敢和当地藏民提起这个话题。小林在书中提到,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刻扎西的神情,他驻足瞪视着小林,一字一句地说:“任你是谁,都绝对不允许攀登卡瓦格博!神山,就像亲人一样。如果踩你亲人的头,日本人也会生气吧?” 小林说:“我被扎西搏命般说出来的话击溃了,不由地退缩了一下。对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了解得越多,对人与山之间的深刻联系感受得也就越多,我不断地思考我们一直在做的‘登山’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林开始认真观察着身边村民,他发现,明永村的清晨,是由村民的一声“呀拉索”,向梅里雪山的祈祷声中开始的。对雪山的信仰就是村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风雨无阻。2001年,卡瓦格博禁登了,但更多的人来到神山脚下的朝圣,为了能更好地认识藏民们心中的神山,小林分别在1999年、2000年和2003年和明永村的村民一起,完成了三次转山之旅。转山是一种盛行于西藏等地区的宗教活动,步行围着圣山转一圈或几圈,表示虔诚。村民们认为,一辈子若能转三次卡瓦格博是最吉祥的。前两次转山,小林都是为了自己,2003年,他决定以吊唁十七位逝去的友人为目的,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转山巡礼。梅里雪山的转山路,一圈需要10天左右,吃住都在外面,危险又辛苦。三次转山后,小林对卡瓦格博的理解发生了变化,作为一个登山者时,小林只关注白雪覆盖的峰顶,而现在他的眼中还有雪山脚下宽广土地上的种种事物。既有生长着仙人掌的干热河谷,也有遍地高山植物的寒冷垭口,在这个过程中,小林学会了用更广阔的视野去观察这片土地。
理解了神山的小林,也渐渐被明永村村民接受了。在他刚刚在明永村常驻时,村民之间聊天时把他称作“那个外国人”。后来有一天,小林遇到了一帮小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看到小林之后惊呼:“他是外国人!”这时,周围的小孩们回答说:“他不是外国人,他是小林!”见到遗体都不曾哭泣的小林,却在得到孩子们认可的那一刻落下眼泪。每一年回到日本,小林都会把过去一年为村民拍的照片洗出来,等回到明永村后挨家挨户发放 ,很多村民童年唯一的照片,就是由小林拍摄的。可以说,小林是以他的谦虚诚恳,善良执着,数十年如一日地打动了所有人。
后来,小林也曾带领遗属,来到明永村,见一见那座带走他们亲人生命的雪山。队长井上的夫人,为了此行,辞掉了多年的工作。这一年,她已是接近70岁的高龄了,在丈夫遇难后,她继续着丈夫作为队长的立场和责任:别的遗属都急切盼望遗体早日找到,而她生怕自己丈夫的遗体先被找到。她甚至祈祷,“请让他最后一个出现吧。”
来到山脚下,仰望着壮美的卡瓦格博峰,队长夫人说,她明白了为什么她的丈夫最后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冲顶了。小林感慨地说,经过岁月的冲刷,人们心中的冻土都得以不同程度的融化。
最后,小林在冰川上找到了一卷蚀锈斑驳的胶卷,正是他们的遗物。冲洗出来的照片中,有在山难地雪原上三号营地最后的全景,还有微笑着搬运行李的队员。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影像。遥隔二十多年的时空,小林终于与友人们重逢了。朋友们在照片上依旧是年轻的二十一岁的面庞,而拿着注视着照片小林已经头发花白了。
在小林和扎西的商议下,2006年,对十七位登山队员的纪念碑在明永村落成,只使用汉字碑文,采用藏化风格。这座纪念碑至今仍被村民珍视和守护着。
好,以上就是这本书的精华内容。
当我们谈及“梅里雪山山难”,并不是指1991年孤立的山难这一事件。它只是一切的开始:随后两年的搜救,1996年的第三次攀登,1998年明永冰川涌现出的遗体,2001年禁止攀登,2010年开始成为户外胜地的村庄。小林讲述的,并不是山难本身,而是“登山文化与神山文化的冲突”“村民和外国人的关系”等等诸多矛盾,这些矛盾,小林用二十多年一一记录、理解、抚平。
本书中文版出版的时候,正逢梅里雪山山难30年。这么多年里,小林仅在2011年没有到访明永村,原因是他做手术切除了10%的左肺。康复后,他马上又进入梅里雪山继续搜索,找到最后一名成员对他非常重要,小林说:“只要我还能动,我就想继续找。”
但在中文版出版的这一年,他的想法也开始改变了。根据测算,他认为最后一位队员的遗体大概率已经从冰川末端流入河水之中。他在后记中说,希望疫情能够赶快过去,这样他可以再进一次梅里雪山,如果还是一无所获,也许,他将结束这场近三十年的搜索。
他用了二十多年和亡友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梅里雪山也融入了他的心灵,成为他的精神支柱。回到日本后,小林在日本创立了“卡瓦格博研究会”,研究藏族及喜马拉雅地区的自然信仰。在他心中,死亡已不再是结束,在目睹了挚友们的遗骸,又体验过藏族人对生死轮回所抱有的认知和信仰后,他从一个蔑视信仰的年轻人,变成了敬畏自然的老人。他说,也许越过死亡,生命仍然会以某种形式存续,他希望自己成为那些永远留在梅里雪山的队友们意志的存续。
前往梅里雪山寻找十七具尸体,是一件面向过去的事情,但小林希望将它转变为连接未来、具有创造性的事情。为了表达对明永村的感激之情,村长扎西的女儿白玛次木在京都大学山岳社资助下去了日本读书,这位开朗乐观的藏族女孩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京都大学。毕业后,白玛次木和一位京都大学山岳社的同学结婚生子。
小林说,“十七人的遇难,原本是个悲伤的事件,却因为白玛次木一家人的存在,在日本和梅里雪山之间建起了一座桥梁,让我们得以长久相处,这是极为珍贵的。” 一座山改变了小林尚礼一个人的命运,也让更多人联结在一起。
在今天解读最后的最后,请允许我占用你的十秒时间,为你念一下中日友好登山队的十七位队员的名字,他们不幸的事故,是本书的故事的开始。相信善良的你一定能理解,登山是为了感受生存,死亡不是他们本意。
他们的名字是:井上治郎,佐佐木哲男,清水九信,近藤裕史,米谷佳晃,宗森行生,船原尚武,广濑显,儿玉裕介,笹仓俊一,工藤俊二,宋志义,孙维琦,李之云,王建华,斯那次里,林文生。
而那位用一生寻找这十七位队友遗体的人,叫做:小林尚礼。
划重点
-
登山是为了感受生存,死亡不是他们本意。
-
“十七人的遇难,原本是个悲伤的事件,却因为白玛次木一家人的存在,在日本和梅里雪山之间建起了一座桥梁,让我们得以长久相处,这是极为珍贵的。” 一座山改变了小林尚礼一个人的命运,也让更多人联结在一起。
3.前往梅里雪山寻找十七具尸体,是一件面向过去的事情,但小林希望将它转变为连接未来、具有创造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