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怀归》 真真解读
《岂不怀归》| 真真解读
关于作者
田丰,社会学博士,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长期致力于人口与家庭社会学、互联网与青少年、社会分层与社会问题、志愿服务与社会治理等方面的研究。
林凯玄,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19届硕士研究生,专业方向为社会工作、社会政策。
关于本书
在深圳龙华三和人力资源市场,生活着一群“三和大神”。他们干一天玩三天,白天四处闲逛,晚上睡大街;吃5块钱一碗的面,喝2块钱一大瓶的水,抽5毛钱一根的散装红双喜,在臭气熏天的网吧里呆到天明。混吃等死,得过且过,挣扎在城市边缘,在生存的极限自我麻痹。他们是城市化浪潮中掉队的人,是被时代遗弃的“零部件”。“留城无望,回村无意”,是他们共同面临的两难困境。
本书采用白描式的研究手法,还原三和青年生存处境,全景式展现“90后”和“00后”农民工流浪三和的生活,打破大众对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
核心内容
年轻人如何在三和一步步成为“三和大神”?人才市场、中介、小旅馆、工厂,甚至天气,等等,它们构成强大的现实合力剥夺了青年们的梦想。最真实的三和青年的一天是什么样的?本解读分析了三和青年的日常状态,探讨了三和青年的出路,以及三和青年形成的根本原因。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真真,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岂不怀归》。
这本书还有一个副标题:“三和青年调查”。你可能听说过“三和”这个词,它来自深圳龙华区的一个叫“三和人力市场”的地方。而三和青年,就是一群在“三和人力市场”附近游荡的年轻人,他们无家可归或者自我放逐,工作一天,玩三天,吃廉价的食物,往往睡大街和网吧或者住极便宜的床位,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不换衣服。
这本书非常来之不易,为什么这么说呢?本书作者有两位,一位是中国社科院博士田丰,另一位是他的硕士研究生林凯玄,这师生二人,组成了一个无资金支持的非正式研究团队,为了搞清三和青年真实的生活状态,学生林凯玄来到深圳,用六个月的时间,完全融入他们的生活,游荡在三和的大街小巷,睡大街,成了三和青年中的一员,取得了研究的一手资料,这才有了这本细节丰富的难得的社会学著作。
通常来说,身处困境的人事物,要么会触底反弹,摆脱困境,要么就会渐渐陷入坍缩,越来越糟。但是看了这本书以后,你会惊讶于,三和青年的生活竟然能够持续地糟糕着。与其说这是“困境”,不如说这是“困局”,在这种低能量的状态下,他们是如何年复一年地维持着生活的?
接下来,我就把这两位社会学学者对三和青年的一手调研成果,浓缩在这二十分钟里。来,我们一起走进这本《岂不怀归》吧。
我们先来看看,三和青年的一天到底是怎样的。在本书的一开始,就速写出了三和青年的一个普通早晨:早上五点,在深圳的人力市场外,一个青年奔跑着大声说:“都醒醒,日结来了!”于是睡在人力市场外走廊下的三和青年们被纷纷唤醒。他们坐起来,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自己手上的钱够不够撑过今天?要不要去干日结的活儿?日结的活儿累不累?能不能再混一天?
所谓日结,就是“一日一结”的意思,特指那些当日工作完成后,马上结算工资的工作。至于日结的工种,主要就三种:快递、施工、保安。三和青年们最不喜欢的日结工作就是快递,因为快递日结不仅工资低,每小时最少才9元;而且劳动量还大:需要扫描、打包装、装卸货,连续劳动时间长达10小时。工地施工的工作则分为工资较低的大型户外工地工作,和工资较高的室内装修这样的小工地工作。小工地的活儿精细具体,很难偷懒,因此报酬也稍高,在180~220元之间。至于保安的工作,除了对身高和着装有要求以外,其实是一份轻松可以偷懒的工作,深得三和青年喜爱。三和青年之所以喜欢日结,是因为自由,不必被工厂束缚。日结的工作有的是早上开始工作,晚上回来,也有的是像快递这样的晚上去工作,早上回来。但工时都差不多,都在8到12小时左右。
盘算清楚的三和青年们,有的决定再玩一天,就倒下在地上继续睡了,这样的青年,一般是兜里还有几个钱的;而兜里没钱的则快速起身,一路小跑,把招工者团团围住,只要感觉岗位合适,就交出证件,熟练地登上招工者的车,等着被拉到工作地点。
在三和,如果一个人真想工作,总会找到的。工厂招聘的多数是低技能外来务工人员,要想成为工厂的正式员工,一般对年龄、学历、经验和技术有一定要求,而那些不达标的应聘者,就只好去做像日结这样的短期工,然而工期越短,务工者的工资越低、保障也越差,这却也是三和青年们最喜欢的自由的工作方式。
到了中午,三和青年往往来到三和最出名的一家叫“大风面馆”餐厅填饱肚子。大风面馆出名,并不是因为食物美味,而是因为他家可以用最简单的食物,做出量最大最便宜的面食。五元一碗的肉丝粉面、1.5元的茶叶蛋、2元的萝卜海带汤、6元的鸡腿和8元的猪脚,就是全部的菜单,老板收钱找钱和抓面条,用的都是同一双没有洗过的手。在三和,食品卫生远没有价格低廉重要。
三和青年往往只有一身衣服,这身衣服一般会连续穿上近一个月。三和青年几乎不会洗衣服,衣服都是一次性的,干活弄脏了就脱下来直接扔掉,再去二手衣裤摊位上买一件衣服穿。三和有一处二手衣物摊,通常一件上衣买5~10元,一条裤子卖10元。开二手衣物摊的两位老太太,原本在三和卖新衣裤,但是生意不好,随着三和青年的集聚,有三和青年开始把穿过的旧衣物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两位老太太,她们再把旧衣物洗干净卖出,发现价格低廉的二手衣物更受欢迎,索性就变成了收旧衣卖旧衣的摊位。至于旧衣服的来源,就有些一言难尽了:有些三和青年不敢穿偷来的衣服,就会便宜卖给这个二手衣裤摊;环卫工人也会来卖在垃圾桶里人家丢掉的衣物;据说摊主也会去殡仪馆回收办丧事的家人丢掉的衣服。三和青年们也都很清楚这些衣服的来源。但不管如何,这个二手衣物摊以极低的价格给三和青年们提供了一个穿衣方案。
三和青年吃的是清水面,穿的是二手衣物,除此之外,他们的其他生活资料也非常廉价:小商店会把一盒烟拆开卖给三和青年,五毛一根。路边的水果摊上,卖的也是被薄薄地切成片的西瓜,一元一片,虽然比超市里的西瓜贵,但已经够解馋了,两块钱一片切得更大的西瓜或许更划算,却鲜少有三和青年购买。
三和青年窘迫的生活状况决定了他们会通过各种门道获取钱财,而且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在这里,微信号甚至也是一种商品,卖掉自己微信号的时候,可以删掉全部好友,但要绑定手机号。收购者会根据微信号使用时长估价,使用时间越长,微信号越值钱。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做法人”,交出身份证,甚至把自己的银行U盾和手机号与身份证捆绑售卖。有一位三和青年的身份证在工作时被骗走,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被他人利用,他在网上一查,光是在深圳,自己名下就有十几家公司,注册资本都是500万元人民币或以上。这些公司如果做了违法的事情,即使成为这些公司的法人并非他的本意,这位三和青年面临的也将是牢狱之灾。三和青年还有一种用身份证赚钱的方法,就是开手机卡。开好的手机卡,转手就能以一张五十块的价格卖给收卡的人。这些手机卡往往用于电话销售和诈骗等灰色和违法领域。在三和,凡是用身份证赚钱的方法,本质上都是出卖个人信誉,后患无穷。可就是这样,依然有大量三和青年卖掉自己的身份。
至于住得如何?走进三和青年们住的小旅馆,就是一股脚臭夹杂着汗臭,混合着厕所里的尿骚味扑面而来。如果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味道足够让你一阵干呕。可是也不能挑剔更多了,毕竟一个床位才15元。发霉发黑的床架、硬硬的床板、快速爬过的蟑螂和臭虫、黏糊糊的不知道多少人躺过的席子,这就是全部了。
初到三和的年轻人,会首选住单间,实在没有单间的时候,才会住床位,毕竟都带着行李。在三和混迹一段时间,首选就会变成床位,行李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位三和青年说:“我刚来的时候,都是住50块钱一天的单间,有席梦思床睡着舒服,打算待几天找到工作就走。过去几个月了,自己变懒都不想离开了,现在有钱就住一两天床位,没钱就在外面凑合一宿。要不就找晚上的日结,第二天回来还可以在海新(人力市场)里面免费睡觉。”
三和这里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快速意志消沉。消沉到最后,就是一分钱也不花地睡在街上。三和青年们给睡大街起了一个暗语,就是睡“大酒店”。比如,睡在海新人力市场外,就美其名曰“睡海新大酒店”。有的三和青年甚至说:“没睡过‘海新大酒店’,就不算来过三和。”三和人力市场为阻止三和青年睡在门口,每晚都在门口洒水。三和青年们只好拿着快递纸板,寻觅干燥的街道席地而眠。睡在外面除了地面潮湿不舒服以外,就是容易被偷。三和青年们把身份证和仅有的一点钱放在鞋垫下面,买东西的时候要脱鞋掏钱,睡觉的时候反而从不脱鞋。
日结给三和青年提供了生存的经济基础。廉价甚至免费的居住方式,则解决了三和青年最大的问题:住。三和这里的生活方式很像 “落脚城市”,“落脚城市”可以理解为特指外来人口融入城市的跳板。然而三和青年的心理状态却大不相同,三和青年沉溺于城市边缘和社会底层,挑战生存极限,成日陷入自我麻痹的超脱一般的“大神”状态。而落脚城市的作用是“把那些‘最出色的人’留在城市,其余的人返回乡村。”只不过在这里,“其余的人”没有返回乡村,而是留在了三和。
除了衣食住,三和青年也有娱乐项目,就是去网吧。一块五一个小时,包夜更便宜,只要八元。三和青年的娱乐,除了在网吧玩游戏,还有买彩票。玩彩票和赌博是让一个三和青年彻底一贫如洗的最快方式,让他们成为一无所有的“三和大神”。除此之外,手机也是很重要的娱乐,三和青年在手机上消磨时间,在手机上完成工资结算等等。但手机并没有帮助他们联入世界,反而让他们进一步脱离了这个世界。手机的存在让三和青年对外部世界的依赖程度下降了很多,工作以及吃穿住行的大部分行为,都可以用手机实现。而手机最初的功能——联通世界、联系家人、联络感情,反而被忽略了,他们主动逃避外面的世界,躲避家人的关心。可能是感到羞愧,或害怕家人担心。有个青年说:接到父亲打电话问“工作怎么样,不要再外面混着玩,好好工作”,他直接关机了——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的期待,于是索性不再联系。
这样的原因,让很多三和青年习惯了没有手机的生活,或者说根本不再需要手机,因为他们不再与其他人产生任何联系,也不想被认识的人联系到。卖掉自己的微信号,就意味着和一切人脉资源,你的过往经历和经验都再也无法找回了,这是很沉重的损失。我设想了一下,我是绝对不会卖掉自己的微信号的,我也无法想象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卖掉微信号码。而那些三和青年毫不犹豫卖掉微信号码和手机,我不禁怀疑,我们是否真的理解他们正在经历什么。他们的精神状态是我无法想象的。但,如果一个三和青年想要重新和社交网络建立联系,其实也并不困难,三和附近的电子一条街,一直提供着几十块钱的廉价二手手机,这为想要离开三和的青年们,提供了一个回归外部世界的可能。
归其根本,理解三和青年的生态状况,最重要的就是理解“日结”这个概念,日结是三和人力市场参与各方博弈的利益平衡点。就招工企业而言,日结降低了他们管理、薪酬、社保等用工成本;对招工的中介而言,日结为他们创造了按照人头抽成的收入;对三和青年来说,日结为他们提供了基本的生存收入来源,也让他们享有更多自由的空间。
第二部分,我们来看看,三和青年是怎么来的。
三和群体的出现,离不开深圳这个大城市的独特性。深圳与其他大城市有着巨大不同,深圳的人口结构在最夸张的时候达到了“二八倒挂”,也就是说,十个人中,只有两个户籍人口,却有八个流动人口,连那两个户籍人口中,土生土长的深圳本地人也是凤毛麟角。因为本地人的数量极少,深圳几乎没有本土文化,不存在大城市常见的排外现象,这使得深圳成为一个更加开放、自由、包容,且敢于探索的城市。一部分无法融入深圳、被淘汰的青年人群并没有离开,而是试图继续在深圳低成本地存活。深圳经济社会发展中,有相当数量的“低端”岗位需要有人承担,这又给三和青年提供了足够的就业机会。光是物流行业,就给三和青年开辟了两条活路:一是三和青年从事的日结工作,物流行业需要大量的临时工,而三和青年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二是只有在物流发达、成本较低的时代,三和青年才能通过快递获得低价生活用品。某种程度上来说,三和青年是万物互联的时代意想不到的产物。
三和青年工作和生活方式的形成,还离不开深圳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深圳一年中1月平均气温最低,平均为15.4℃。这种气候条件对三和青年再适合不过了,试想,如果在北方城市露宿街头,可能就要“路有冻死骨”了。气候还给三和青年带来了诸多便利:不需要沉重的行囊,无须在衣着上过多花费,还可以在露天环境下解决洗澡、洗衣等个人卫生问题。换言之,除了城市对廉价劳动力有需求之外,自然环境也是重要条件。
三和青年的父辈,往往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许多三和青年,就是曾经的留守儿童,他们没能接受很好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他们对家庭和责任感的观念更淡漠,也没有父辈那种“辛苦打几年工然后回老家盖房子”的信念,却因为生在互联网时代,获得了更多信息和娱乐方式,变得更向往自由,也更爱注视着阴暗面。他们觉得工厂是榨取他们剩余价值的黑心工厂,招工的也都是黑心中介,自己家里没钱,也没有什么人脉,学习技术也没有意义,不会有人把真本事教给自己的,要学也都是做些可以被替换的工作,等等。他们将一切挫折归结于缺乏社会资源,却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不想正视社会和家庭,乃至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才真正一步步地陷入了绝境。
作者林凯玄在深入三和调研的过程中发现,如果把自己当做外人,只能感觉到三和生活的无趣和无聊;而如果融入三和这个集体,就能逐渐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待在三和。如果一位三和青年有钱上网、吸烟、吃饭喝酒和赌博,他对三和就表现出赞同和正面的态度,有人调侃说“这里的人好,说话又好听。”反之,处于一无所有的状态又得不到他人帮助的时候,三和青年会咒骂三和是“鬼地方”。还有步入正轨,正常上班的摆脱了三和青年状态的人,也有最终又从工厂辞职回到三和,就是为了享受在三和无拘无束的感觉。其他人也会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三和青年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情感依靠。
一块钱的水,五毛的烟,十五块的床位……三和青年的消费状态,就这样渐渐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消费文化,三和青年也因此走上“神坛”。但是所谓“消费文化”这个词,是指某一社会阶层的成员有意识地建构出来,目的是增强集体认同感,引起其他社会阶层的关注、尊重,甚至嫉妒。然而三和青年的消费文化,显现的不是骄傲,而是无奈的自嘲。三和青年所代表的消费文化符号,只是他们窘迫生活的写照。这些廉价的商品一方面满足了三和青年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另一方面也把他们牢牢禁锢在了三和,让他们不想离开低成本的生活。只要手头略显宽裕,他们会立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超市里正常消费。而那些为三和青年提供各类消费服务的小老板,例如上面提到的大风面馆的老板,他们的日收入跟三和青年的日结工资差不多,甚至更低,但他们每天都工作,在心理上与三和青年保持着阶层距离,坚决划清和三和青年之间的界限。
三和青年最初对工作和生活都有一些期望,大城市没有排斥他们,而他们试图抵制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背后不合理的制度逻辑,他们不愿意做生产线上一个可替换的零部件,而想去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说他们试图活出理想中的模样。问题是,抵制进工厂、抵制工作的结果,只能是成为在生存线上挣扎、混吃等死的躯壳。
最后,我们来试着设想一下,三和青年的未来,应该何去何从?他们的出路究竟在何方?其实对三和青年而言,除了重复日结的工作,选择的空间不大。如果说真有选择的话,就是选择如何离开和何时离开。三和青年的出路,完全依赖于他们的自我觉知,就是:他们是否认为自己的生活方式值得改变。
在三和卧底六个月的作者林凯玄,甚至有这样的感觉:在三和生活久了,会或多或少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不思考地活着,每天都可以周而复始地混迹于网吧、彩票店、人力市场,没钱的时候才去做日结,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变化。
在三和青年中,不是没有人对三和的生活产生极度的厌倦,不过他们并没有摆脱行尸走肉状态的底气,没有工作技能,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离开三和就要抛弃现在“轻松”“闲适”的生活,过上辛苦劳作的“苦日子”,而他们记得很清楚,自己是为了逃离辛苦劳作的“苦日子”才来到三和的。
三和青年的离去有三种可能:个人觉醒、底层社会生态链断裂、失去日结工作机会。刚刚说过的个人觉醒是最难的。而底层社会生态链断裂中,最致命最有效的,就是三和区域整体租金的上涨,只有租金全面上涨才会真正影响三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小旅馆、面馆、网吧的经营者是外来人口,也都会受到租金上涨的影响,进而整体性、长时期地提高生活成本。
虽然任何一个生活条件的消失都可能造成社会生态链的断裂。但人们常常低估了低收入人群的耐受力,三和青年的低成本生存具有非常强的弹性:不论怎么改变,他们想必都能够找到替代性解决方案。就拿住宿来讲,钱多的时候可以住便宜的单间,钱少的时候可以住大屋的床位,没钱的时候在“海新大酒店”打地铺也是能够熬过去的。
最重要的是一旦失去日结工作机会,三和青年就会被迫改变工作节奏。这个时代既产生了愿意上流水线的青年一代打工者,也产生了既不愿意在工厂里挣重复劳动的血汗钱,又没有足够知识和技能赚取更高收入的三和青年。廉价的劳动力不再是经济增长的必需品。同时,作为廉价劳动力的青年人也陷入了更多的迷茫。时代进步了,产业升级了,青年选择更多样了——然而,他们却选择了三和这样的生活。
书名“岂不怀归”出自《诗经》,意为“难道我不想回到我的家乡?”不少三和青年都有一个理想,就是回到老家成家安居乐业,因为三和并不构成一个健全的社会。香港的九龙城寨可以是贫民的小社会,是因为九龙城寨有一套健全自洽的运转体系。而三和群体只有男性,他们通过一天回到“正常”社会再玩三天,完成自己生活上的闭环和自洽。这样的三和,就像一个车站,三和青年会不断地来了又走,却永远无法真正落地生根。
好,这《岂不怀归》的主要内容,到这里,就为你解读完毕了。
最后,我想跟你分享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像鞋里的一粒石子,在我读完这本书后,依然久久不能释怀。书中有一个被称为“眼镜哥”的三和青年,眼镜在三和青年中是罕见的,他看着像是个“文化人”。眼镜哥原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广告推送。他来到三和的原因,和其他三和青年不太一样:一开始,三和青年在网上火了,各种新闻和社交媒体、甚至海外的纪录片的镜头,都纷纷聚焦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眼镜哥”也作为一名观众,被他们的故事吸引,很受触动,于是他来到三和体验生活,也会时常救济帮助特别困难的三和青年。但几个月以后,他就迅速成为三和青年的一员,甚至沦为其中过得最差的那种,他可以不铺垫任何东西,直接躺在小巷肮脏的地上。
眼镜哥带着猎奇的想法来到三和,满足了好奇心后,也不想离开,而是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他说这里热闹、有意思,正是他想要的。那么,眼镜哥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没有耻感和压力的环境里,这里的热闹,是真实的吗?当我们以猎奇的心情凝视着三和青年的生活时,是否也会有一个声音说:“如果机缘巧合,我是不是也会是这些三和青年的一员?”我不敢打包票说我绝对不会。
眼镜哥只有28岁,可来到三和以后,他就一直说,自己老了,很多事情做不了了。一个待了两年的三和青年,也说过这样绝望的一句话:“三和就是一个死人坑,来了,就别想离开。”当我们不紧盯着城市和经济发展这样宏大的议题,仅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自我诅咒的氛围,才是三和青年真正无法逃离的漩涡。
撰稿:真真转述:成亚脑图:刘艳导图工坊
划重点
1.三和青年的离去有三种可能:个人觉醒、底层社会生态链断裂、失去日结工作机会。
2.理解三和青年的生态状况,最重要的就是理解“日结”这个概念,日结是三和人力市场参与各方博弈的利益平衡点。
3.这个时代既产生了愿意上流水线的青年一代打工者,也产生了既不愿意在工厂里挣重复劳动的血汗钱,又没有足够知识和技能赚取更高收入的三和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