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层的真理》 梁捷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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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梁捷。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我的新作，《表层的真理：当代经济学与社会》。这本书主要写作于2020至2021年，2024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如果你曾经读过我写的《看！这就是经济学》，那么《表层的真理》就是它的进阶版。在这本书里，我会进一步介绍经济学一些分支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
写作本书时，我也想尽量保持《看！这就是经济学》的特色，那就是不用任何数学公式和统计图表，只是通过文字传递信息。因为我坚信一点，经济学的内核并非高不可攀，任何人只要运用常识和基本的思考推理能力，就可以理解经济学家正在研究的前沿内容。所以这本书的读者，既可以是对经济学问题感兴趣的非专业读者，也可以是对经济学已有一定了解的本科生或研究生。
我自己在大学里给经济学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上过很多年的课。有一个很深的感触，经济系学生往往学习了很多数学工具和理论模型，但对这些工具的意义一无所知。学生往往自嘲学的是屠龙之术，而走上工作或者研究岗位之后，企业和学术机构，也对一部分顶着经济学专业招牌的年轻人非常失望。这种情况，有点像让一个精通发动机原理但从未摸过方向盘的人，直接上手开车，那效果肯定不会好。毕竟，我们学习发动机原理的最终目标，原本是为了更好地驾驶汽车。
所以，在这本书里，我介绍了很多经济学理论的具体应用。同时我要指出，这些应用背后往往蕴含非常深刻复杂的经济学思想，其中很多内容是目前大学里诸多学者仍在研究的课题。我一直认为，把这些象牙塔里的内容展示到大众面前，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工作。一方面是促进双方的相互理解，一方面也是要向大家表明，经济学并非高不可攀，但同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由于这本书内容比较多，今天我就选择性地介绍一些和大家日常生活行为决策，以及宏观经济形势密切相关的内容，分别涉及发展经济学、行为经济学和劳动经济学。
在发展经济学的这个部分，我们主要探讨两个问题。什么是贫困，又该如何摆脱贫困。
先看第一个问题，什么是贫困。这看似是个无聊的问题，因为钱总是不够，很少人会觉得自己足够有钱。从统计角度看，大约有一半的人收入或者财富水平要高于社会平均水平，至少这一半人不能算贫困吧。更进一步思考，为什么很多人的收入看起来不低，但实际生活得捉襟见肘？
现在有一种说法，叫作“隐形贫困人口”。“隐形贫困人口”主要是指那些收入不低但消费支出更多，甚至背负巨额债务的群体。单纯从工资收入的角度来判断，这个群体不算贫困，甚至收入水平可能还不低。但是，我们动态地看他们的总体状态，其实他们已经陷于贫困之中，而且有些人陷得很深，短期内不可能翻身。他们的生活状态与收入水平形成鲜明的对比。
2019年，AC尼尔森公司发布的《中国消费年轻人负债状况报告》显示，86.6%的年轻人在使用信贷产品。在调研访问环节，43.3%的年轻人明确表示：“使用信贷产品是一种更精明的消费方式。”中国年轻人平均债务收入比为41.75%，只有13.4%的年轻人零负债。这个比例看起来很高，但如果扣除掉消费信贷作为“支付工具”的部分，年轻人的实际债务收入比就降低为12.52%。在校学生的债务收入比更低，只有7.5%。这些数据非常好，说明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消费是理性和健康的。
在中国，东部和中部家庭更不容易陷入异常债务状况，有更大的概率是无债务的，城乡之间也不存在差异。而在正常债务家庭中，东部和其他地区城市家庭会有更高的债务收入比，也就是东部和其他地区城市家庭更有可能买房。不管经济水平还是教育水平，西部地区都不如东部和中部地区，但是异常债务家庭的可能性显著增加。此外，西部的农村地区家庭，比城市地区家庭更容易陷入债务异常状态，这也是值得我们重视的问题。
总体来看，中国的无债务家庭占70.5%，正常债务家庭占25.5%，异常债务家庭占4%。这个数据可以反驳那些认为中国家庭负债率过高的观点。但是中国人口众多，绝对数量庞大。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是一项值得关注的社会风险。所以，我们认知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是否贫困，既要看他们的收入水平，也要看他们的财富积累，更要看他们的负债情况。尤其当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甚至停滞时，背负各种长期固定开支，比如房贷和高额子女教育费用的家庭可能会有更大的压力。
接下来，再看看一个发展经济学里可以说是人人关心的问题：如何摆脱贫困。当然这也是一个非常宏大的话题，所以我就想谈论一个非常具体的点，那就是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摆脱贫困，实现个人收入增长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去经济发达的富裕地区打工。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人要离开故土去打工？打工人的艰难真的能换来期待中的生活提升吗？
离开家乡、出外打工，这个群体也可以被称作移民。实际上，移民未必是出国，不管你在国外打工，还是去国内其他城市打工，只要你日常居住，工作的地方不是你的故乡，那么对于你的常驻地来说，你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移民。对于移民的成因，存在两种经典理论，二者相互补充。一种理论认为，移民被外部的高工资吸引，这是拉力；另一种理论认为，移民是村落或家庭内部协商的结果，派出更有能力的人离开家乡去打拼，避免在家乡受到共同风险的侵害，这是推力。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谁离家到外面工作，男人还是孩子？以什么形式出去，打工还是读书？走多远，本省还是外地？这些是移民研究的关键问题。
如果采取量化分析的话，那么一些通过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可以供我们借鉴参考。第一，对于那些真正离开自己族群迁徙到较远地区的人，他们的收入都有非常显著的提高。与自己原有族群割裂得越彻底，收入就变得越高。第二，教育水平并不直接导致更高收入。但是，教育水平与自身族群平均教育水平的差距，可以用来解释外出者的高收入。这个因素与第一个因素一样，本身也包含了个人能力的体现。只有聪明、自信、能干的人，才愿意接受更长时间的教育，也才敢于远距离地离开家乡。第三，未婚男性的收入在迁徙后会有显著提高。第四，在25岁之前离开家乡去打工的人，才能显著地提升自己的收入水平。
为什么25岁是一个分水岭呢？社会心理学家会说，一个人在25岁以后离开故乡，可能太晚，因为18到25岁这段体能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已经过去，思维模式已经逐渐定型，冒险闯荡的精神也被消磨没了。但是，太早离开故乡，进入劳动力市场，对于个人的发展也很不利：因为身体没有完全发育，体能不是很够，而且各种劳动技能和知识的积累也不足，直接降低了自身人力资本在市场上的价值，可惜这在很多发展中国家是常态。
有些学者一直呼吁，要用社会公共政策乃至强制手段禁止雇佣童工，让孩子完成义务教育，变成拥有合格知识和技能，心理健全的成年人之后，再让他们进入劳动市场。这个愿望非常好，但可惜在实施中会遇到一系列问题。
比如，不让青少年进入劳动市场，让他们在学校里多读几年书，这几年教育能否转换为职场上劳动力价格的增值，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孩子所在国家地区的教育系统，从硬件到师资力量必须相对完备才行。在许多发展中国家，让孩子勉强接受两年品质低劣，与社会需求脱节的教育，显然是一种浪费时间。同时，我们也不应忽视，发展中国家贫困地区儿童成为童工的一大原因，是迫切想要缓解家庭遭遇的经济困难，忽视这个严重的现实需求，再好的愿景也会适得其反。
那么，该怎么办呢？一个解决方案是，让国际和地方金融机构，发放面对这些贫困人群的小额贷款，帮助这些贫困家庭增强抗风险能力，不会因为家庭经济状况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让孩子退学，进入劳动力市场赚钱去补贴家用。类似的扶助小额金融项目，正逐渐普惠到各发展中国家，比如在东南亚地区就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当然，小额贷款这样的金融扶持也会有自己的副作用，比如一些想迫切提升家庭经济收入水平的家庭，反而会用这笔小额贷款搞个小型家庭创业项目，然后就把孩子从学校里叫回家帮忙。所以你看，一个看似简单的“打工”问题，最后牵出那么多相关的变量，从个体的选择、社会环境，到公共政策的影响，所以说，经济学的一个作用，就是负责抽丝剥茧，让我们看到某个社会表面现象背后的复杂博弈。
聊完发展经济学，接下来我还想继续跟大家分享一些行为经济学的研究内容。行为经济学是过去二十多年里，经济学发展最迅速、影响最深远的一个分支领域。它已经极大地颠覆了原有的经济学理论，并且仍在日新月异地发展中。在行为经济学这个部分，我们也尝试探讨两个与大家密切相关的问题。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员工如何看待自己与老板的关系？具体地说，两者之间更接近相互欺骗、相互敌对的状态，还是更接近相互合作、相互支持的关系？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虽然我们平时听到许多人有吐槽老板的言论，但仔细想想，员工和老板是否就是一种零和博弈，广大劳动者是否对自己的老板、公司或者工作毫无感情，只是为了一日三餐来打工呢？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经过多年实践，老板们都明白，让员工努力干活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惩罚，另一种是激励。惩罚需要监督成本，而且会影响员工工作的士气，员工只是为了避免惩罚而工作，不可能从工作本身获得成就感。而激励往往是企业家更喜欢采用的手段。激励可以是物质激励，也可以是非物质激励。激励能让员工产生对工作的认同感和成就感，这对于很多企业来说非常重要。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克洛夫在1982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出了一个描述劳资关系的重要模型，也就是“礼物交换模型”。他认为，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往往也是这样的。老板并不喜欢把自己与员工的关系定位成劳资关系，而是喜欢把这种关系界定为礼物交换。
过去的经济学认为，企业家会依据劳动者的边际贡献支付工资，而劳动者也据此付出劳动，从而形成劳动力市场上的均衡。简单地说，员工看老板给多少钱，就付出多少劳动，而老板看员工能为公司创造多少价值，就给多少工资。
但是，阿克洛夫认为，相当多的企业不是这样做的。老板经常有意开出比市场更高的工资，或者有意提供一些并没有在合同里说明的福利。比如，很多企业会给员工提供非常好的食堂，让员工加班到半夜也有夜宵吃；或者一些企业会精心装修员工休息室，里面摆上很好的咖啡机，让员工可以在工作之余享受比咖啡馆更舒适的休息环境。这些小的福利都不是必需的，如果老板不提供这些，员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老板愿意主动提供这些福利？
原因就在于，老板希望给员工一份礼物，这些额外福利就是他所送出的礼物。当然，在这些礼物送出去以后，老板获得的回报是不一定的。老板没法跟员工说：“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好的食堂，所以你们要更努力工作。”根据传统的理性人假设，员工只会根据老板支付的工资提供劳动。
可在现实中，这些小恩小惠的做法确实有效，很多员工感受到了老板送出的礼物，所以也想着要给老板回赠一些礼物。所以，在良好的工作环境和福利条件下，很多员工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根本不需要摄像头监督，这就是礼物交换的本质。
所以在现实中，很多公司会尽可能调整员工关系，用更多显性和隐性福利和员工搏感情。员工也明白，自己和公司之间的美好关系并非永恒，真的面临困境、需要裁员的时候，公司很可能冷血无情。但是在此之前，在大多数时候，公司与自己的关系仍然融洽互利，这种感受同样也是真实的。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行为经济学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总是在事后后悔。
我在撰写本文的时候，时间点刚好是“五一”长假。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五一”长假回来之后，有不少人并没有因为度假而精神振奋，而是沮丧，甚至后悔，因为自己安排的假期计划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想象中的欢乐。
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表面上看，是我们在假期开始时做的旅行计划和攻略有问题，决策失误，但实际上，我们的计划在当时，却是天衣无缝、十全十美的。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经济学上还有个专有名词，叫“时间偏好不一致”，说白了就是，决策者在某个时间点，根据当时情况和个人状态做出的最优决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环境和条件的变化，变得不那么完美，甚至很糟糕。
还是拿长假出游做案例，很多人在做旅行计划时，处于一个非常亢奋的状态，很久没有休假了，整天就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所以都希望充分利用这宝贵的几天，带着自己的伴侣，或者家人，去个尽量远，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转转，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准备去很多景点打卡，参加很多有特色风情的体验活动。
但是，当假期真正开始的时候，我们发现，从个人状况到环境条件，都让我们的计划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完美甚至很糟糕：例如，长假之前，公司安排了几个大的项目，需要在假期前完成。于是我们其实是在精神和肉体双重疲惫的情况下踏上旅途的，这种情况下，长途飞行和每天满满当当的日程，就非常让人痛苦；然后到了地方，可能因为景点人多，我们发现在参观体验时需要漫长的排队等待，原本壮丽的景色也在人山人海的映衬下，不那么美好了。此时我们自然会觉得，自己真正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旅游，而是一个安静放松的环境，甚至一场充足的睡眠。
为了证明这一点，几个行为经济学家还做了一场实验，他们在超市门口拦住一些准备购物的人，邀请他们参加实验，第一组志愿者在进超市之前，被这几个经济学家送了一块蛋糕，当场吃掉，而第二组的志愿者被告知，自己购物完了出来之后，才会收到蛋糕。
有趣的是，两组人出来之后，这几个经济学家详细查看了他们的结账清单和事先拟定的购物清单，结果发现，吃了蛋糕的购物者，他们所买的商品中，有34%是购物清单上没有的，而第二组购物者，则明显买了更多的东西，有51%的商品属于计划外购买。这说明什么呢？那就是，小小一块蛋糕发挥了巨大作用，显著地改变了我们的时间偏好：那些没吃蛋糕就进超市购物的消费者，相对饥饿，这不仅让他们希望立刻购买更多食物来果腹，还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未来几天内，会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的预测偏差，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就购买了超过自己需要的商品。
从这个“时间偏好不一致”，还可以引出一对有趣的概念，这是由行为经济学家罗文斯坦提出的“冷状态”与“热状态”。什么意思呢？冷状态，就是我们本能因素不太活跃的状态，此时我们情绪冷静，能够做出相对理性的决策，而热状态则截然相反。所以，很多营销活动的本质，就是努力“激活”用户消费者的“热状态”，从而完成目标，其实是一种比较高明的认知操控。
好了，看完了发展经济学和行为经济学的四个案例。在今天分享的最后一个部分，我想和大家探讨另一个发展极为迅速的经济学分支，劳动经济学。劳动经济学涉及的范围很广，我们如何找工作，找什么行业的工作，找什么收入水平和压力水平的工作，这些当然都是劳动经济学的研究范畴。
但除此之外，比如我们如何安排子女的教育，如何考虑医疗和养老问题，甚至如何看待婚姻问题，这些也都属于劳动经济学范畴。原因也很简单，劳动经济学研究的对象是人本身。只要与之相关，都可以运用类似的经济学分析工具，都可以纳入广义的劳动经济学范畴。
在这个部分，我们仍然探讨两个问题，如何找工作，以及如何看待未来找工作。先来看第一个问题，你的工作是如何找到的？现在尚未步入职场的大学生和研究生最关心这个问题。在经济下行时代，这个问题也变得越来越敏感。这些年来，大家一直在讨论关系，讨论拼爹，讨论二代继承问题。目前大家手头的工作，是否绝大多数都依靠拼爹得来？对于无爹可拼的普通人，又该怎么办？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先打开微信，可能看到有几个群和十来个联系人总是在列表最上面。他们可能是你的亲人，也可能是特别熟的朋友。大家都太熟，平时都不用打招呼或者问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于这样的联系人，我们给他们一个定义，叫作“强关系”。“强关系”都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而你的联系人列表里，肯定还有几百位或者上千位联系人。有些联系人，你们平时的交流很少，可能一年也就一两次，有事才说话。逢年过节，大家会发个微信问候一下，偶尔看到发朋友圈，会点赞一下，仅此而已。这样的联系人很多，我们把它叫作“弱关系”。那么问题来了，强关系和弱关系中，谁最有可能帮你解决工作问题？
美国社会经济学家格兰诺维特，首次提出强关系和弱关系这样一组对应的概念。他在美国开展的实证研究表明，在大多数人寻找工作的过程中，弱关系起到的作用最大，弱关系分布范围很广，弱关系比强关系更可能充当跨越社会界限的桥梁。也就是说，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弱关系比强关系更重要。
找工作确实很重要，但是它发生的频率很低，可能几年发生一次，或者很多年发生一次。你周围跟你频繁互动的“强关系”的朋友，大家可能拥有类似的背景、共同的兴趣，但是未必拥有对你找工作有帮助的关键信息或者影响力。你的父母亲人对你也很关心，但在找工作这件事上，他们却可能有心无力。从另一方面看，另一些人可能掌握有关工作的关键信息，但是平时不会挂在嘴边，你也不知道原来他们掌握这些信息。这些信息只对特别的人有意义。在这种结构下，“弱关系”变得至关重要。
只有在通过一个不太联系的朋友找到工作，解决一些人生中遇到的巨大困难的时候，你可能才会意识到，拥有这个朋友对你是多么重要。其实，你还有不少这样的朋友。如果把每个人视作一个点，两个人相互认识、有点关系，就在两个人之间连上一条线，从空中俯瞰下去，这些点和线就构成了一张网络。我们将这种网络称为“社会网络”（social network）。我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这张社会网络之中。
所以对于正要找工作的人而言，不妨多和一些平时看似不很亲近的“弱关系”朋友聊聊，重新审视你的社会网络。也许其中某个弱关系的节点正好掌握信息，会成为你的贵人。这是我们从劳动经济学中可以学到的重要一课。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第二个问题，既然找工作如此不易，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人力资本投资问题。比如我们的孩子，可能岁数还小，还远没到进入职场的年龄。但现在职场那么危险，竞争压力极大，大家都想为孩子提供更好的人力资本投资，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这条起跑线越划越近，竞争从中小学就已经开始。有孩子的家长都明白，现在教育内卷到了惊人程度，无所不用其极。而内卷的最终目的是孩子能进入一个更好的中学，或者大学，从而获得更高的人力资本，在未来求职的起跑线上占据一个更有利的位置。可他们距离工作还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现在就这样内卷，真的有价值吗？
对于这个问题，一群来自欧洲的劳动经济学家就做过研究。首先，教育不仅包括学校教育，还包括父母给予的家庭教育，后者的重要性往往被忽视。比如，认知能力，对于学习来说是一项核心能力，而孩子的认知能力发展速度和水平，和父母自身的认知能力，以及对孩子付出的时间精力水平，密切相关。简单来说，父母开始对孩子进行言传身教的时间越早，效果就越显著，因为效果会随着孩子岁数的增长而逐步减弱。现在不是有句流行的网络金句吗？“最好的学区房，就是父母的书房，或者书架”。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学校教育。到底应该让孩子在怎样的环境里学习，到底是去更好的学校做所谓的“凤尾”好，还是去一般的学校做“鸡头”好？这也是很多家长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两种选择自然各有利弊，但是会对学生的心理造成不同的影响。
于是，有经济学家就做了一个有趣的调查研究，通过观察分数相同，但在不同学校年纪，班级中排名不同的学生，来推算相对排名对未来教育结果的影响。
研究发现，如果把学生的相对排名提高10%，其高中毕业率就会提高1.33%，进入大学的概率会提高3.86%，获得本科学历的概率会提高3.64%。在加入能力、学校和年级的固定效应之后，相对排名的影响力虽然有所下降，但仍然是显著的。也就是说，一个学生在他所在的群体，比如班级，或者年级里的相对排名是非常重要的，只要相对排名有所提升，他未来的学业前途就会大有改观，这种影响很可能高于名牌学校对于学生学业的提升。
为什么学生的相对排名会对他未来的教育结果有重要的影响呢？第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学生会依据相对排名来判断自己的绝对能力。尽管一名学生的实际能力比大部分同龄人要强，但是当他处于较低排名时，他会认为自己不聪明，自己读书的人力资本回报率较低，从而降低学习目标，也就降低了自己的人力资本投资。
第二种可能的解释是，拥有较高相对排名的学生会变得更为自信，会高估自己的才华，更有努力学习的动力。排名靠前的学生总是比排名靠后的学生更加乐观，更不会旷课，这是可以验证的。还有一种解释是，老师总是偏爱排名较高的学生，所以会给予他们更多的鼓励和帮助。这就会使得学生觉得学习很容易，从而降低人力资本投资的成本，增加他们对人力资本的投资。
学生的相对排名对于未来教育结果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勉强进入一所排名很高的学校做“凤尾”不一定对孩子日后发展有好处。本身能力很强的孩子，如果在所处的环境中相对排名较低，很可能会低估自己的绝对能力，降低对自己的人力资本投资。无论怎样，保持自信，保持一个积极心态，这是学习过程中最为重要的原则。
好了，到这里，有关《表层的真理》这本书，我们今天就先介绍到这里。《表层的真理》涉及当代经济学的诸多领域，我们主要就选取了发展经济学、行为经济学和劳动经济学三个领域为大家作了讲解。
在今天的解读中，我们提出了六个常见的经济学问题，涉及经济学的不同领域。如果对这六个问题进行深入思考，就能顺藤摸瓜，举一反三，对于经济学的思考方式和研究方法有直接的体会。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经济贫困。贫困是个系统性问题。当我们对一个人的经济状况进行判断时，不仅要观察他的收入，还要观察他的支出。同时更重要的，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个人的资产积累以及负债状况。只有综合以上各个方面的信息，才能对这个问题作出大致的判断，这个问题本身是非常困难的。
第二个问题，是否需要通过迁移摆脱贫困。迁移对于很多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底层人群尤其如此。如果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单纯依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下来，则是更大的挑战。一个人是要依赖故乡的社会网络迁移，还是凭借自身能力迁移，往往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第三个问题，老板与员工之间，是更多互助互利，还是更多勾心斗角。虽然很多人认为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很差，但在实践中，互助互利的情况也并不少。老板也希望与员工建立这种关系，从而能更好地鼓励员工努力工作，即使这种关系并非天长地久，但也是越久越好。
第四个问题，我们在日常行为中为什么总会后悔。行为经济学就告诉我们，这是由“时间偏好不一致”造成的。由于思维偏好，我们往往会根据某一时刻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外部环境条件，做出了一个看似完美的决定或者方案，但忽视了这两者在未来将发生的潜在变化。
第五个问题，一个人往往通过何种渠道获取就业机会。劳动经济学的研究表明，弱关系在就业这件事中往往发挥着巨大作用，比强关系更重要。所以我们应该时常审视自己的社会网络。很多时候，普通朋友会转变成为生命中的贵人。
第六个问题，家长在安排孩子择校时，应该更看重孩子的绝对分数还是相对排名。在大多数时候，我们总认为好的学校品牌，对于孩子的发展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是劳动经济学的研究表明，相对排名可能更重要。孩子在一个更为宽松的环境中会强化自信，更有可能导向好的学习结果。
以上就是《表层的真理》这本书里我想跟你分享的重点内容。希望我们今天的讲述，对你理解经济学，理解经济学方法论，认识社会发展、个人选择、社会关系等各个方面都能有所帮助。
那么关于这本书，我们就聊到这里。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收我们为你准备的全文和脑图。原书电子版已经为你附在最后，欢迎你进行拓展阅读。你还可以点击右上角的“分享”按钮，把这个音频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认知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是否贫困，既要看他们的收入水平，也要看他们的财富积累，更要看他们的负债情况。
2.对于就业，经济学家们提出了两个新观点，首先是个人社交关系中的“弱关系”，因为他们很可能会提供真正有帮助的信息或者机会；其次，在作为人类资本投资的教育领域，家庭教育为青少年整体能力的提升，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学校教育。
3.个人日常生活决策中的各种失误或浪费，从根本上说属于“时间偏好不一致”，也就是从长期来看，决策满足的是决策者当下的短期需要，而非长期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