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良心》 苗炜工作室解读
《冷峻的良心》| 苗炜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杰弗里·迈耶斯,传记作家,曾出版过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等作家的传记作品。
关于本书
在所有的奥威尔传记里,《冷峻的良心》是内容最全面、研究最深入的。为了写这本书,作者采访了大量和奥威尔有关的人,收集了许多一手资料。作者给奥威尔找到了一种内心驱动力:内疚感,他用内疚感来解读奥威尔的内心世界。
核心内容
奥威尔被誉为“一代人的冷峻良心”,在作者看来,这源于一种强迫症似的心理动机,那就是他的内疚情结。他有殖民渊源的家族背景、势利的学校教育和殖民地警察的工作经历,他始终受到一种良心的折磨,总担心自己比别人富有,比别人有特权,这让他不安,让他一辈子都想去赎罪。人们很容易低估奥威尔思想的精确性和力量,他的读者很可能被他直言不讳的简洁风格所迷惑。他的散文作品具有玻璃窗一样简洁明了的风格,这是他匠心独运的结果。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本期为你解读的书是《奥威尔传:冷峻的良心》。
奥威尔是一位英国作家,最有名的小说叫《1984》。国内一家出版社在出版《1984》这本书的时候,设计了一个腰封,腰封上印了一句推荐语:“多一个人读奥威尔,自由就多了一份保障。”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已无从考证,但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最佳腰封之一。
1946年,奥威尔在英国一个荒凉的小岛上开始写这本小说。在他的设定中,到了1984年,故事的主人公将生活在一个叫大洋国的地方,大洋国的领袖被尊称为老大哥,大洋国每个国民的思想和行为都在老大哥的监视之下。这部小说造就了一句名言,叫“老大哥看着你”。每个生活在大洋国的人,都要对老大哥忠心耿耿,而怀疑老大哥的人,就要从人间蒸发了,就像斯大林进行的大清洗那样。很明显,《1984》这部小说有强烈的政治意味,它写的就是极权统治下,人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许多作家都宣称自己的作品和政治无关,但奥威尔总强调自己的写作是和政治有关的。他有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我为什么写作》,他说,人们写作不外乎四个原因:其一是纯粹的个人主义,要显得比别人聪明,渴望被别人谈论;其二是美学热情,就是要写得美;其三,是历史责任感,要挖掘真相;其四,是政治目的。他说,这里的政治是指最广义的政治,是指期望推动世界向某个确定的方向发展,期望转变其他人的观念,让他们认识到应该为哪一种社会理想奋斗。
奥威尔的政治立场非常明确,那就是反对极权主义。奥威尔在这篇文章里说,“在我缺乏政治目的的时候,我所写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毫无生气,都成了华而不实的段落,没有意义的句子,总之,都是废话。”当然,他强调,在写政论文章的时候,他也力求写得美。在他看来,“好文章应该像一块窗玻璃”,干净,视野清晰,这是他的美学追求。奥威尔一生写了大量的报道、评论性文章、散文和书信,都具有这种玻璃窗一样的美感,诚实、准确、简洁。
哥伦比亚大学的文学教授特里林认为,奥威尔不是那种天才式的作家,而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凭借简单、直接、清醒的知性去面对世界。他告诉我们,我们的任务不是成为知识分子,用一套华丽的语言舞文弄墨,而是靠自己的觉悟变得聪明起来。一个好的社会,应该由那些有思想的人组成,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有思想的人。特里林还认为,奥威尔的每一部作品都值得阅读,那些作品写得平实又直接,他探讨政治与文学、责任、社会生活中的秩序、行动的勇气,支撑起我们日渐破碎的道德生活。
“品德高尚的人”,这是对奥威尔的一种评价,如果再拔高一点呢?有一个英国的评论家说,奥威尔是一个“圣徒”,是一代人的冷峻良心。对于这种说法,如果奥威尔还活着,他会怎么看?真实的奥威尔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期我要解读的这本《奥威尔传》,是英国的奥威尔研究专家杰弗里·迈耶斯写的,被认为是迄今为止最权威的奥威尔传记。作者给奥威尔找到了一种内心驱动力,那就是内疚感,他用内疚感来解读奥威尔的内心世界。
接下来,我们就跟着这本传记来了解一下奥威尔的生平,窥探一下他的内心世界,我也会简要地介绍一下奥威尔的几个重要作品。我的解读分成两个部分,以1936年为界,第一部分讲1936年之前的奥威尔,第二部分讲1936年之后的奥威尔。人的一生其实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但对奥威尔来说,1936年还是有点儿特别的,他是在这一年结婚的。
让我们从头讲起。乔治·奥威尔,本名埃里克·布莱尔,1903年6月25日出生于印度,他的爸爸是殖民地的一个小官员,负责鸦片的生产运输,鸦片是运到中国去的。奥威尔2岁时,母亲带着子女回到英国。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回英国是保证孩子能接受传统的英国精英教育。奥威尔8岁的时候,被送到知名的寄宿学校。奥威尔写过一篇自传性的散文,名叫《如此欢乐童年》,这是典型的英国式反讽语气,他的童年并不是那么快乐,看似是精英教育,其实充满了势利眼、阶层意识和特权,奥威尔给寄宿学校的校长夫妇都起了外号。在他看来,自己在势利方面的教育始于家庭,在学校又继续进行。《如此欢乐童年》是一篇非常优秀的散文,如果你没时间读奥威尔的小说,也许可以抽空看看他的散文。
奥威尔说,在他10岁的时候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你没有10万英镑,你就是个窝囊废。为什么要10万英镑呢?10万英镑的利息是每年4000英镑,4000英镑的年收入是跻身社会上层的门槛。像奥威尔这样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人,只有一条成功之路,那就是靠考试晋升,吃苦耐劳,努力奋斗,靠奖学金往上爬,挤进文官系统,或者当上律师。稍有放松,往上爬的阶梯上踩空一脚,你就只能在办公室里当一个小听差的,一年挣40英镑。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英国,英国上层那种不断膨胀的拜金风潮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金钱就像健康和美丽一样是正面概念,人们迷恋一辆崭新的汽车、一个贵族头衔,没有人会因为这种势利而感到内心不安。
把一个孩子送到精英学校,那里的孩子都来自更富裕的家庭,这样做到底好不好?到现在,这也是个问题。奥威尔不擅长体育比赛,独来独往,总被别的强壮的孩子欺负到哭鼻子。好在他读书的成绩不错,六年之后,进入了伊顿公学。伊顿公学是英国公学中最著名的贵族学校,让奥威尔获得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奥威尔是公费生,相对于其他家境富裕、热衷体育比赛和结交朋友的同学,少数的公费生虽然不富裕,但更有民主精神,也更聪明。奥威尔的智力成了优势,他变成了一个博学的愤世嫉俗者,喜欢为弱者说话。他总喜欢说自己又穷又丑,同学们都觉得奥威尔把自我丑化当成了一种乐趣,是他传奇故事的一部分。奥威尔不想在毕业后成为“那种有钱的混蛋”,从伊顿公学进入剑桥,再从剑桥进入文学评论圈,这是一条平坦的路,可他不走寻常路,他从伊顿毕业后,去缅甸参加了英帝国的一支警察部队。
1922年到1927年,奥威尔在缅甸当了五年的英帝国警察。奥威尔任职警察的那些年,可以说是“缅甸的过渡期”。当时,英国殖民者和当地人势不两立,殖民者是个封闭的圈子,打台球打牌,奥威尔格格不入,他总是一个人躲起来看书。他先后在六个地方供职,参与了审判、鞭打犯人的行为,感到自己变得残忍。五年的帝国警察生涯,把奥威尔变得复杂了。他懂得了帝国主义的本质,道义上并不认同殖民话语体系,但又知道自己难以摆脱和帝国的血肉联系,难以摆脱欧洲文明优越论;他憎恶白人的特权和优越感,但也深知被殖民者的愚昧和落后。
一个人必须变得复杂一点儿才能开始写小说,奥威尔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就叫《缅甸岁月》。小说主人公犹如奥威尔的化身,在英国殖民者和缅甸社会中都找不到位置,帝国主义迫害当地人,当地人又贪婪而恶毒。“为了统治野蛮人,只能自己变成野蛮人”,这种矛盾心理让主人公最后选择了自杀。这本小说算不上是好小说,不过奥威尔后来写过一篇非常棒的散文,来描述自己当时的生活状态和矛盾心理。当时,他已认清帝国主义是桩邪恶的事,下定决心要尽早辞职。从内心里,他站在缅甸人一边,反对他们的压迫者英国人。他不愿意干警察的工作,可也憎恨当地人。这篇散文叫《射象》。奥威尔是一个警察,有一天接到报告,说一头大象闯进了农田,他带上一把步枪,在当地人的围观下把大象射杀。《射象》就是写这个事,许多最佳英语散文选里都收录了这篇文章。
1927年,奥威尔辞去了在缅甸的警察工作重返英国,立志要当一个作家。回英国后,奥威尔开始了多次流浪,要么住在伦敦东区的贫民窟里,要么去农地里摘棉花,还在巴黎的一个工人聚居区住了一段时间,去巴黎一家豪华酒店的厨房里做小工。他迷恋上了落魄的生活,穿上破烂衣服,经常光顾收容所、慈善机构,甚至露宿街头。奥威尔总被那些身处边缘的、赤贫状态的人吸引,他想让自己从一个压迫者变成被压迫者,通过体验底层生活来摆脱身为中产阶级的内疚感。但他同时也喜欢拥有这种内疚感,需要保持它。根据这段为期四年的流浪经历,他写成了纪实作品《巴黎伦敦落魄记》。这是奥威尔的成名作,描述了贫穷、不体面的工作和失业。这本书出版于大萧条时期,当时,失业和贫困成为千万人最迫切的问题,《巴黎伦敦落魄记》迎合了20世纪30年代的读者了解社会现实的需求。他对底层生活的描写,犹如一次穷人地狱的参观之旅。
1936年1月,奥威尔开始写一本关于煤矿工人的书,《通往威冈码头之路》。他跑到英国北部矿区,在一个牛肉铺子楼上租了个房间,和工人一起下井,访问工人家庭。这趟艰苦之旅让他虚弱的身体彻底垮掉。那是北方寒冷的冬天,他居然不穿大衣也不戴帽子,在矿区硬扛。《通往威冈码头之路》中,有一个章节专门解释了奥威尔“主动受罪”的原因。他为什么要去过苦日子?为什么热衷贫困底层的题材?奥威尔自己说,“我想让自己沉下去,一直沉到被压迫者中间,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跟他们一起对抗施暴政者。”这就是奥威尔最特别的心理动机。
奥威尔的许多文章都含有自传色彩,《冷峻的良心》这本传记也大量引用了奥威尔的原作。传记作者杰弗里·迈耶斯认为,奥威尔想从内部,而不是从纯粹理论性立场上,去体验底层,真正体会到底层的苦难,可以帮助他减轻焦虑。他流浪、打短工、下矿,部分为了赎罪,部分为了考察社会,部分为了自省。奥威尔受到一种社会良心感的折磨,只要他比别人富裕,他就感到不安。我们知道,宗教会让人有更深的罪责的念头,总觉得自己有罪,奥威尔没有宗教信仰,但他那种内疚感却像是背负了某种宗教性的使命,他渴望消除世上的罪恶与不平等。在《通往威冈码头之路》这本书里我们可以看到,奥威尔描述着一个由于经济灾难而被抛弃的丑陋工业城镇,时而会停下来反思自己为什么看不起劳苦大众。
从威冈码头回来后,1936年6月9日,奥威尔和艾琳·欧肖尼斯结婚。两人都是理想主义者,艾琳是个为了丈夫的理想而甘于自我牺牲的女人。像所有才华横溢的艺术家那样,奥威尔以自我为中心,他觉得自己的需求和兴趣最重要。婚后,按照奥威尔的想法,他们搬到乡下,买了个破村舍,开杂货店,种庄稼,养鸡养羊。奥威尔继续写书,艾琳干了大部分家务活和农活。村舍简陋潮湿,这对夫妇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总是生病,也几乎与世隔绝。即便这样,奥威尔还是坚持住在农村,他不喜欢现代城市生活,他觉得城市里充满中产阶级趣味,一旦回到城市,他的内疚感就会发作,只有在乡下受苦,他才快乐。
以上就是第一部分的内容,我们来总结一下。奥威尔出生于一个殖民地官员的家庭,而后上了寄宿学校,从伊顿公学毕业后,去缅甸当了五年的警察,而后回国,经历了四年多的流浪生活,找到了一种写作方式,那就是通过受苦受难来获得经验。奥威尔的早年经历,让他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内疚感,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劳苦大众,他几乎病态地想要摆脱体面的职业和阶层,认为只有过苦日子才能当作家。
1936年结婚之后,奥威尔一直和妻子生活在乡下,但这种苦行僧式的田园浪漫曲被战争打断。1936年,他去参加了西班牙内战,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这促成了他后来写出《动物农场》和《1984》这两部重要作品。接下来讲的第二部分,就是奥威尔从1936年开始的后半部分人生。
1936年,西班牙法西斯派的佛朗哥将军发动右翼政变,引发了西班牙内战,共和军和法西斯军开战,西班牙内战成为全欧洲意识形态的战场。新婚不久的奥威尔,怀着对法西斯的憎恨和对民主社会主义的满腔热情,加入共和军一方,对抗法西斯。当时,有成千上万的国际志愿者加入了西班牙内战,对抗佛朗哥,包括海明威、聂鲁达这样的国际知名作家。奥威尔不是去做战争的观察者,在西班牙漫游几周就平安回家,他也没有加入吸引了绝大部分外国战士的国际纵队,而是参加了西班牙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游击队,奥威尔是真的决心在西班牙打仗。
然而,他在西班牙看到的是一场内战中的内战。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简称马统工党。奥威尔加入马统工党的民兵组织,可他对西班牙左派阵营内部的派系斗争一无所知,他在西班牙打仗不多,却见识了残酷的政治斗争。他在前线喉部中弹,差点没命,从医院拿到退伍文件后,和妻子目睹了马统工党的同志被关押、被杀害,他们自己也险些遭到逮捕和处决。夫妇二人侥幸逃出西班牙后,奥威尔体会到了政治运动的残酷——当极权发展到恐怖的地步,就会发生扭曲的事件。觉醒的奥威尔,从此以后,至死反对极权主义。他后来写到,“西班牙内战和1936年至1937年间发生的事件改变了态势,此后我就知道我的立场如何。1936年以来,我所写的每一行严肃作品都是直接或间接反对极权主义,支持我所理解的民主社会主义。”
1938年,奥威尔写出了《向加泰罗尼亚致敬》,他决心揭露西班牙事件的真相。这本书认为,斯大林及其盟友希望通过延长内战,来达到削弱西方民主的目的。现在,这个观点已被大多数学者接受,但是在当时,奥威尔却因为表达了这个想法而受到左派的排挤,这本书先是被拒绝出版,后来出版了,也只有区区1500册发行量。
从1936年西班牙内战的党派斗争中,小说《1984》中老大哥的面孔已经浮现出来。西班牙内战在奥威尔精神上留下了巨大伤口,他对未来感到沮丧,对政治的态度更为悲观。没过多久,二战来了,1940年夏天,英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奥威尔的爱国热情又苏醒了。他再一次尝试应征入伍,却因为健康问题被拒之门外。奥威尔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没有参与到任何有价值的战事活动中。当时,伦敦处于法西斯的轰炸阴影下,许多人都离开首都去乡下避难,总是逆流而动的奥威尔,此时却选择搬到伦敦居住。这就是他的参战方式——分担危险,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不内疚。他曾对朋友说:“战争在进行时,我一定要留在伦敦。”
战时的艰苦生活很适合奥威尔的性格,盘子里的菜越差,他就吃得越有精神。战争期间,他主动去找最差的公寓住,还把自己的战时配给让给陌生人。他一直在寻找为国效力的机会,否则内疚感又要发作。1941年8月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 BBC 的东方部当节目制作人,负责对印度广播,目的是说服印度知识分子支持战争中的英国。然而,在 BBC 的广播工作不太成功,1943年11月他离开了 BBC,并以健康为由从地方志愿军中退伍。奥威尔以惯有的自我贬低方式,称他在 BBC 的经历是“荒废的两年”。其实他憎恨宣传,后悔被迫为了战争宣传的目的而撒谎,他担心迫于国家战争和政府宣传的压力,真理将逐渐消失,还担心世界会被极权主义控制,并长久处于战争中。正是这样的恐惧,激发他写出了不朽的作品《动物农场》和《1984》。
《动物农场》是一个寓言体的小说。说的是一个农庄的动物,不堪主人的压迫,在两头猪的带领下起来反抗,赶走了农庄主,实现了当家作主的愿望。两头处于领导地位的猪,一头叫拿破仑,另一头叫雪球。两头猪为了权力展开斗争,拿破仑一方宣布雪球一方是叛徒、内奸。在权力斗争中获胜的拿破仑,拥有了越来越大的权力。农场里有两句口号,一是“我们要辛苦劳动”,二是“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在宣扬所有动物平等的农场里出现了新的特权阶级,动物们稍有不满,就会招致血腥的清洗。起初的革命理想被修正为“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的动物较之其他动物更为平等”,动物还像从前那样悲惨。
《动物农场》这本书写于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之后、诺曼底登陆之前,当时英国对苏联有着同仇敌忾的兄弟之情,可奥威尔看到的却是一个可怕的景象。这本书出版于1945年8月,那一年,墨索里尼被处死,希特勒自杀,德国投降,原子弹在广岛爆炸。二战“三巨头”中,美国总统罗斯福去世,英国首相丘吉尔选举失利,只有斯大林仍执掌苏联。这本书的出版,包含许多预见性的警告。这一年,奥威尔的妻子艾琳去世,年仅39岁。妻子的死,让奥威尔极端痛苦,他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感到来日无多。
奥威尔急于完成最后的作品,去了苏格兰境内偏远的朱拉岛生活。这个小岛出产一种很不错的威士忌,就叫朱拉。这家酒厂的网站上也会介绍一句,说奥威尔在我们的小岛上写出了《1984》。奥威尔租下了岛上一处废弃的房屋,从1946到1948年,每年都去那里住半年。岛上的艰苦生活让他患了肺结核,体重下降,高烧,卧床不起,最后直接进了疗养院。也许预感到《1984》将是他最后一本书,他在朱拉岛上没日没夜地写作,坐在床上完成了最后一份15万字的打字稿。《1984》实际上要了奥威尔的命。
在政治小说《1984》里,关于未来的想象非常恐怖。这是奥威尔洞见的真正体现,总结了他一生对于政治的思考。它打破了虚构作品的常规,把纳粹德国和苏联的政治恐怖,与20世纪40年代的伦敦相结合,描写人们被困于极权之下的生活状态,在那里,独立自主的思想和逃脱的希望都不可能存在。《1984》出版于1949年6月8日,它总结了整整一代人的政治体验,这本书卖得极好。1950年1月21日周六清晨,奥威尔死于肺部大出血。但他的影响无可估量,即便你没有看过他的作品,你也可能听说过“老大哥看着你”,听说过“有些动物比别的动物更加平等”,他在苏格兰的小岛上想象出了未来亿万人真实的生活图景。他一直活在我们的时代。
奥威尔的人生讲完了,下面为你简要回顾一下奥威尔的生平和作品。
-
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被誉为“一代人的冷峻良心”。他只活了47岁,但一生经历复杂,被当作正直和理想主义的典范,有“文学圣徒”美誉。在他的传记作者看来,这源于一种强迫症似的心理动机,那就是他的内疚情结。他有殖民渊源的家族背景、势利的学校教育和殖民地警察的工作经历,他始终受到一种良心的折磨,总担心自己比别人富有,比别人有特权,这让他不安,让他一辈子都想去赎罪。
-
为了摆脱内疚,他辞去警察职务,多年流浪,这种自我惩罚之举,是为了内省,也为了观察社会,获得写作经验。内疚感让奥威尔成了一个作家,他始终认为“只有赤贫才能当作家”。这些经历让他写出了优秀的纪实作品《巴黎伦敦落魄记》和《通往威冈码头之路》。1936年他结了婚,携妻子去乡下过日子,城市生活的舒适让他内疚而不自在。
-
西班牙内战,确立了奥威尔写作的方向。他看到许多战友没有死在前线,却死在自己人的迫害之下。奥威尔此前从未经历过意识形态斗争和政治上的党同伐异,他开始对苏联的政治体制产生怀疑。他写下了备受争议的纪实作品《向加泰罗尼亚致敬》,此后他写的每一篇严肃作品,都直接或间接地反对极权主义。
-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纳粹空袭时搬回伦敦,和民众一起分担苦痛;在病重时自寻绝路,去荒岛居住。这些举动,符合他苦行主义的生活态度和自毁的性格。在生命最后几年,奥威尔写出了他最有名的作品《动物农场》和《1984》。这两本小说有太浓的政治意味了。奥威尔自己说过,每一件作品都有其宣传的一面,不过,任何一本书,任何一首诗,任何一件文学作品,要想流传下去,就必须具有不受其伦理或者意义影响的某种东西的根基,对这种根基,我们只能称之为艺术。
-
在本期解读中,我们还提到了他的三篇散文,分别是《我为什么写作》《如此欢乐童年》《射象》。实际上,一直有评论认为,他的散文写得比小说好得多。他的一位朋友曾经这样评价他:人们很容易低估奥威尔思想的精确性和力量,他的读者很可能被他直言不讳的简洁风格所迷惑。他的散文作品具有玻璃窗一样简洁明了的风格,这是他匠心独运的结果。如果有机会,请读一读奥威尔的作品,记住那句世上最佳腰封——多一个人读奥威尔,自由就多了一份保障。
撰稿:苗炜工作室 脑图:刘艳 转述:苗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