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与爱》 刘玮解读
《哲学家与爱》| 刘玮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要为你解读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叫《哲学家与爱》。这本书讲了从古希腊的苏格拉底到20世纪的萨特、波伏瓦,一共12位哲学家的爱情故事和他们对爱情的看法,既有八卦猛料,又有发人深省的思想。
经常会有人好奇:那些整天思考终极问题的哲学家需要爱情吗?他们能说出什么关于爱情的有趣观点吗?确实,如果放眼西方哲学史,一辈子打光棍的伟大哲学家大有人在,比如柏拉图、帕斯卡尔、笛卡尔、斯宾诺莎、休谟、斯密、康德、尼采、维特根斯坦……这一大串光辉的名字让很多人觉得,哲学家一旦爱上了智慧,好像就不再需要人间的爱情了。这么看来,哲学家大概也不会对爱情说出什么有趣的观点,想了解爱情的滋味,我们不如去读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这样细腻动人的文学作品。这么说也不全错,毕竟,相比关于存在、知识、道德、审美这些问题的哲学遗产,关于爱情的哲学讨论确实要少得多。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哲学家彻底忽略了爱情,对于爱情的思考毫无贡献。这本《哲学家与爱》就很好地梳理了12位著名哲学家对爱情的看法和经历的爱情纠葛,既满足了我们想要了解那些伟大哲学家日常生活的愿望,又给我们带来一些有趣的视角,去思考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话题。
两位作者奥德·朗瑟兰和玛丽·勒莫尼耶,都是法国著名的新闻周刊《新观察家》的记者,他们拿出了写深度新闻报道的本领,仔细考察这些哲学家的生平和著作,给我们呈现了十个既有趣味又有深度的哲学-爱情故事。
接下来,我就从这本书里挑选四个故事,带你了解哲学家对待爱情的四种态度,它们是卢克莱修对爱情的提防态度、蒙田对爱情的放纵态度、康德对爱情的漠视态度,以及萨特和波伏瓦对爱情的开放态度。
顺便说一句,这本书里讲到的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对爱情的赞美,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和雷吉娜的传奇故事,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和阿伦特之间的情感纠葛,我在“每天听本书”解读柏拉图的《会饮》、加尔夫的《克尔凯郭尔传》,以及《存在主义哲学20讲》的“加餐”里为你做过详细的讨论,如果有兴趣可以参考。
首先,我们来说说,罗马共和国晚期的诗人哲学家卢克莱修。我在“每天听本书”里为你解读过他的作品《物性论》,介绍过他对伊壁鸠鲁主义哲学的发展。简单来说,伊壁鸠鲁主义主张,快乐是人生的最高追求,但是完美的快乐并不是身体和灵魂受到剧烈的震荡,而是在“肉体没有痛苦,灵魂没有搅扰”的安宁状态,体会到一种淡淡的、静态的快乐。
这样,我们也就能明白卢克莱修为什么会提防爱情了。因为在他看来,爱情是扰乱我们灵魂安宁最猛烈的毒药。爱情意味着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陷入爱情的人,就好像在遭受希腊神话里坦塔罗斯在地狱遭遇的酷刑。坦塔罗斯因为冒犯了诸神,口渴难耐的他被罚站在没到下巴的水里,河水近在咫尺,但是每当他低头想要喝水,水就立刻消失不见。在卢克莱修看来,爱上了一个人,就要遭遇坦塔罗斯式的惩罚,因为爱情中总是会有“求不得”的痛苦。我们渴望和自己的爱人融为一体,但是不管是肉体上还是思想上,我们渴望的“合二为一”都是不可能的。肉体上的融合明显不可能,两个人无法像我们嫁接植物一样合成一体,总还是要各自行动;精神上的合二为一也毫无希望,因为在卢克莱修看来,两个恋人都是各怀心事,不可能完全透明,甚至可能带有欺骗和敌意。然而,一旦陷入爱情,我们就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心甘情愿地交到对方手里,爱人的一个微笑、一句赞美,能让我们一天都欢欣鼓舞;相反,一次争吵、几句狠话,可能会毁掉我们一个星期的好心情。这样,放纵自己投入爱情,就是选择了不自主的、奴役的生活。
比依赖他人、扰乱灵魂更糟糕的是爱情总是伴随着虚幻,是蒙蔽人的海市蜃楼。陷入爱情的人,都会用自己的想象,给爱的对象层层叠加各种美好的品质,在心中塑造一个完美的女神或者男神,就像一出自导自演的戏剧。卢克莱修很形象地描绘了,如果一个男人被女人吸引,会如何寻找美好的词汇去赞美女性身上的各种特点:如果这个姑娘焦躁冷漠,男人会说她像只小羚羊一样可爱;如果女孩身材矮小,他会说她小巧玲珑;如果女孩身材高挑,他会说她像高贵的仙女;如果女孩有点口吃,他会说她讲起话来是在喃喃细语;如果女孩口齿伶俐,他会说她像热情的火焰……你看,男人的这张嘴是不是特别没谱,就像我们今天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这些说辞也并不都是用来骗女孩的,男人们也同样被爱情的甜蜜冲昏了头脑,同样是被迷惑的人。
一旦陷入这种自我欺骗的激情之中,我们就难以凭借理性的力量驱散幻影,回到真实的世界。在卢克莱修看来,爱情最大的秘密就是虚幻和谎言,只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太少了。那么,人们为什么会前赴后继、乐此不疲呢?说到底是因为男人的统治欲。在男人看来,只要能让女人感到幸福,就可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对于男人而言,占有一个女人,就好像是获得了一个王国的统治权。
既然爱情充满贪婪、奴役、虚幻,而且一旦中毒就没有解药,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卢克莱修的主张是防患于未然,避免落入爱情的陷阱。但出人意料的是,卢克莱修说的“防患于未然”,不是劝人清心寡欲、放弃爱情,而是给出了这么三个建议:第一,不要把爱的对象完美化,而是要不断提醒自己对方的各种缺陷,防止自己陷入虚假的幻觉;第二,要跟不同的人尝试不同的爱情,不要为一个人殚精竭虑,百分之百投入;第三,即便在某个人身上遭受了爱情的打击,也不要一蹶不振,而是要用新的爱情治疗旧的伤痛。卢克莱修认为,有了这三种办法,我们就可以对爱情的力量免疫了。
毫无疑问,卢克莱修关于爱情的悲观看法和他给出的应对办法都相当极端。但是从他的思考中,我们还是可以提醒自己,爱情中难免存在虚假的要素,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不要被激情冲昏头脑非常重要。
了解完古罗马时期的卢克莱修,我们跨过整个中世纪,再来了解一下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哲学家蒙田。
大多数哲学家流连在精神世界里不肯出来,而蒙田非常关注肉体,强调肉体与灵魂的结合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状态。他抨击中世纪的天主教会用宗教和道德的双重束缚,把爱与激情这些人类最自然的事情,变成了讳莫如深的话题。而蒙田作为“文艺复兴”运动的重要代表,想要把人们从传统宗教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蒙田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寻找爱情,也不遗余力地鼓励人们享受爱情这种最美好的激情,这是因为他的哲学充满了悲观和怀疑的色彩。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死亡随时可能来临,这个悲惨的事实,赋予了人生意义,所以,我们要尽情享受生活,要及时地去爱、去生活。蒙田在随笔里说:“哪怕是再小不过的乐子,只要我能碰到,就一定不会错过。”这种态度,往坏了说是“及时行乐”,往好了说就是“珍惜当下”。
在蒙田的爱情观里,有一对看似矛盾的要素,值得我们仔细思考。在蒙田看来,在爱情中一方面要坚决保持自我,另一方面又要关注对方的欲望。
在爱情中需要保持自我,是因为爱情只有在发自内心,并且在没有失控的情况下,才是真正令人快乐的,否则我们很容易陷入卢克莱修批判的那种奴役状态。蒙田在作品里很得意地宣称,他虽然尽情享受爱情,却从不迷失自我、放任自流。爱情对他来讲就是一次次“清醒、鲜活并且快乐的情绪波动”,只有不伤害自由和自主的快乐,才是真正美好的。为此,他拒绝在任何一段可能失败的感情里孤注一掷,也不让自己陷入嫉妒的情绪之中,因为在他看来,嫉妒是折磨灵魂的最没用的疾病。
但是,另一方面,蒙田也认可,任何欲望都不是单方面的,所有的欲望都会寻求在它之外的另一个欲望或另一种认可,因此得不到回应的欲望总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把爱情比作一场交易,那么它必定需要共同的货币才能进行,这个共同的货币就是双方的共同感受和共同投入。因此,爱情需要以尊重对方的感情和欲望为前提,这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和很多人一样,蒙田也经历过“要婚姻,还是要爱情”这个艰难的选择。不过,他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平衡”办法。蒙田迫于家庭的压力,在32岁的时候娶了比自己小12岁的波尔多市长的女儿。但是,他努力把婚姻和爱情分开。他们夫妇住在城郊的城堡里,而他的情人们住在城里。在城堡,蒙田住在距离妻子卧室50米远的塔楼里,在那里享受自己的书房、自己的卧室、甚至自己的厨房。蒙田在自己的塔楼里住了整整20年!在他看来,婚姻是以实用、合法、体面和稳定为基础的,是“无聊又普遍的快乐”。而爱情,是以男欢女爱为基础,一种带着自我认可、相互成长、不绝望、不伤感、充满力量的关系。
我们当然不必学习蒙田将婚姻和爱情彻底分开的极端做法,但是,他关于在爱情中既要保持自我又要尊重对方的看法,放在今天也是对我们每个人重要的提示。
了解完16世纪的法国哲人蒙田的爱情观,我们再去大约200年后的德国,看看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康德如何看待爱情。在我前面列举的著名的“光棍哲学家”里面,康德赫然在列。关于康德最著名的轶事,就是他每天下午三点半雷打不动地出门散步,邻居甚至可以用他出门的时间来对表。从这个细节里,我们可以看到康德绝对的自律。
康德不仅散步的时间绝对固定,起床、工作、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是高度一致的。为了自己心爱的哲学事业,可以自律到这种地步,这是不是意味着康德刻意抛弃了爱情呢?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一些世外高人,为了练成武功不得不放弃爱情。其实,康德也不是始终不为爱情所动。康德是大器晚成的典范,他写出《纯粹理性批判》奠定哲学宗师地位,已经57岁了。在年轻的时候,康德有过两次为姑娘动心的经历,但是,两次都因为他过于谨慎,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而错过了。一个姑娘是离开了他所在的城市,而另一个姑娘则是嫁给了一个很快对她示好的男人。后来,康德也不无遗憾地承认:“在我需要女人的时候,我养活不了一个女人;当我能养活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却一个都不需要了”。
在经历了这两次错过之后,康德下定决心,彻底对爱情漠然置之,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了哲学。除了自己的姐姐,康德极少和女性来往,一辈子连一段和情妇、女仆的绯闻都没有过。这位哲学武林里的顶尖高手,在选择给世界留下作品还是留下后代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作品。不过从哲学的角度,我们或许应该感谢那两位让康德遗憾的姑娘,假如康德当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们或许就再也不会有《纯粹理性批判》这样伟大的哲学作品了。
在漠视爱情、漠视与女性的来往之外,康德或许还带着一点“酸葡萄”的心态,说了不少贬低女性的坏话。比如,他不承认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有学识,也拒绝和女性谈论哲学。在他看来,女人就应当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而且在康德心里,女人才是水性杨花的猎艳者。康德还带着哲学家的严谨,去寻找她们水性杨花的原因。他还真找到了更深层的社会原因。在18世纪,女性没有独立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她们在各个方面都处于附属地位,需要依赖男性才能生活。所以,她们要和一群“备胎男友”保持暧昧关系,才能保证随时可以找到新的男人来代替离婚或死去的丈夫,避免自己沦为寡妇的风险。在康德看来,这无可厚非,合理合法。女性这个看起来比较弱势的群体,就用这种方式反过来掌控了男性,从追捧她们的男人那里获得了自由。康德说过一句名言:“女人通过婚姻变得自由,男人通过婚姻失去自由”。
康德因为受到爱情的打击而选择了漠然置之,他对女性智力、学识、家庭角色的看法显然有很多错误,但是,他对女性社会地位与性格特征之间关系的思考,却得到很多女性主义思想家的认可。并没有什么“永恒的女性”这样的神话,女性的很多特征都是被社会习俗后天塑造的。康德在200多年前就说过,在两性关系上过于开放,那么对女性和男性都是伤害,如果我们放任社会将性关系仅仅看作满足欲望的渠道,之后可以随意丢弃,那么对女性而言,这样的“解放运动”其实是一场“奴役运动”。我们不得不佩服康德这个“哲学光棍”在两性关系上的远见卓识。
20世纪法国哲学家萨特和波伏瓦之间的爱情故事,在一些方面展现了康德对于彻底“自由”的性爱关系的担忧。
萨特和波伏瓦在大学相识,毕业后两个人订立了一个自由的爱情契约,他们两个人之间要保持“必然的爱情”,是对方最忠诚的伴侣;同时允许各自和别人发展“偶然的爱情”,也就是允许各自去找情人,条件是对彼此绝对坦诚。之后他们把这样的关系保持了50年,直到萨特在1980年去世。
流行的观点是,萨特与波伏瓦之间这段长达半个世纪的“自由爱情”或者“开放关系”是一个爱情神话,他们解除了围绕爱情的古老巫术,证明了“忠贞”的爱情可以不局限在两个人之间,爱情关系可以是彻底开放、坦诚、没有嫉妒的。
但是,《哲学家与爱》的作者却对自己这两位法国老乡的“爱情神话”进行了无情的解构,而且是从他们关系的开始,到两个人相处方式,再到他们对周围人的影响的全方位解构。
首先,萨特和波伏瓦的爱情故事,并不是俊男美女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萨特身高不到一米六,长得可以说是奇丑无比。上大学的时候,他本来有一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妻,结果因为他第一次参加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失败,未来的岳父取消了原定的婚礼。于是,萨特开始和其他女人来往,并且被一个交际花迷得神魂颠倒。之后,萨特产生了一个疯狂念头:要去征服那些犹豫不决的年轻女孩,而且为了证明自己的优越,要向女孩公开宣告,自己不会为了她们放弃自由。
波伏瓦呢,身材高挑、相貌出众、才智过人,她认识萨特的时候也有心仪的男生。最开始波伏瓦完全没有看上其貌不扬的萨特。后来接触多了,萨特在思想上征服了波伏瓦,让她第一次有了“在智力上被另一个人战胜”的感觉,这种挫败感在波伏瓦那里转化成了仰慕和谦逊。就这样,波伏瓦在两个男生之间,选择了虽然丑陋但是更有思想的萨特。再加上从小有点桀骜不驯的性格,波伏瓦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萨特提出的“自由契约”,同意不限制彼此去找情人,这反倒让萨特相当惊讶。
按照两位作者的看法,波伏瓦选择萨特,并不是顺从自己身体的激情,而是找到了一个思想上的教练。萨特和波伏瓦是思想上而非身体上的伴侣,他们会阅读对方的手稿,提出修改意见;他们一起办杂志,一起推动政治运动。他们是哲学和政治上的同伴和战友,但是很难说是通常意义上的“情侣”,波伏瓦甚至在给自己情人的信里说“萨特除了在床上以外都充满活力”,抱怨“我们同床共枕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感情生活中,萨特和波伏瓦各自探索着爱的激情,但是在激情消退或者满身伤痕之后,都会从“偶然的爱情”中退回到两个人之间更加安全的“必然的爱情”之中。波伏瓦曾经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作一根橡皮筋,两边都在使劲拉伸,试探着这根橡皮筋到底能拉多长,然后突然松手,感受橡皮筋打在手上的力量。这确实是形容他们之间关系的绝妙比喻。
在萨特的一生中,他始终保持着年轻时想要征服每个犹豫不决的女性的恶趣味,他猎艳的对象里有学生、演员、助理、到国外出访时的翻译,当然也少不了他的仰慕者。据说,萨特的情人总数有上千人之多。而且,有几位情人一生都留在萨特身边,由他出钱供养,她们被称为“萨特的女人”或者“萨特的家人”。萨特会给她们排好见面的时间,在不同的时间跟不同的情人待在一起。在萨特的这些情人里面,受到伤害的大有人在,一个比较极端的案例比安卡·朗布兰在1993年出版了一本回忆录,揭露自己如何被萨特和波伏瓦玩弄、怀孕和流产,在书里朗布兰把波伏瓦形容成老鸨,而萨特就像是一个变态的嫖客。
波伏瓦那边呢?她的情人也数不胜数,而且有男有女,萨特也会把自己的男学生介绍给波伏瓦。在波伏瓦的情人里面,最让她怦然心动的是美国作家纳尔逊·艾格伦,在信中波伏瓦称他为“我心中凶猛的野兽,我远方的爱人”。波伏瓦无疑深爱着艾格伦,她后半生都戴着艾格伦送给她的一个并不昂贵的戒指,甚至连去世后下葬都戴着它。波伏瓦犹豫过是不是要接受艾格伦的求婚,和他去美国生活。但是最终,她还是无法舍弃萨特和巴黎的荣耀,拒绝了艾格伦。后来艾格伦在一篇文章中痛骂波伏瓦虚伪,表面上好像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维护自由,但实际上却不愿承担任何一点风险。
我们看到萨特和波伏瓦其实对自己的情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那么,他们彼此真的没有一点伤害吗?真的可以毫无嫉妒地看着对方和别人激情澎湃吗?按照他们的契约,似乎只要双方绝对坦诚和透明,就可以无需担心嫉妒之苦。但是,这要么是过于天真,要么是自欺欺人。因为按照他们这个逻辑就好像是说,即便我伤害了你,只要我当面向你承认对你造成了伤害,那就是没有伤害你。
从萨特与波伏瓦的关系上,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是一种自欺欺人。首先,萨特和波伏瓦都不可能做到完全坦诚,没有一点秘密,比如萨特一度被苏联女翻译左妮娜深深吸引,他前后给左妮娜写了600多封信,还向她求婚,这些萨特都没有如实告诉波伏瓦;而波伏瓦考虑艾格伦的求婚,也没有跟萨特商量。其次,不管是不是做到了完全坦诚,当有情敌出现时,嫉妒也还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也会担心对方会被人夺走。一个很好的例子是波伏瓦描绘他们开放爱情的小说《女宾》。在小说的最后,弗朗索瓦丝打开煤气杀死了奥尔加,而这里弗朗索瓦丝的原型正是波伏瓦本人,而奥尔加的原型就是波伏瓦的一个学生,萨特苦苦追求却没有得到的对象,乌克兰女孩奥尔加·科萨凯维茨。比这个杀死情敌的情节更有说服力的,是波伏瓦在这本小说的题记里引用了黑格尔的一句话:“每个意识都追求另一个意识的死亡。” 这句充满阴郁色彩的名言,凸显了在人与人的交往中不可避免的竞争性和嫉妒心。所以即便是有“必然的爱情”作为保证的萨特和波伏瓦,也不可能不带嫉妒地坦然接受对方的恣意妄为。
总的来看,两位作者对萨特和波伏瓦关系的解构或许有些过分,他们之间虽然不可避免地也有隐瞒、欺骗和嫉妒,也有很真挚的情感和彼此的依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表面看来非常开放、自由的爱情,其实像是共同铸造了一堵墙,用来抵抗那种让人神魂颠倒的爱情,防止自己陷入那些爱情的痛苦和纠结。 这样筑起的爱情之墙其实隐藏着极大的危险,不仅是对两位当事人来讲相当危险,因为这里面总是免不了谎言和嫉妒;而且对他们“偶然爱情”的对象更是会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萨特和波伏瓦之间的关系,绝对谈不上是“现代爱情”的典范和模板。
好,到这里,这本《哲学家与爱》就为你解读完了,我为你重点解读了四种哲学家对待爱情的态度,分别是卢克莱修对爱情的提防态度、蒙田对爱情的放纵态度、康德对爱情的漠视态度,以及萨特和波伏瓦对爱情的开放态度。
在介绍这几位哲学家对待爱情的态度时,我也希望你从他们这些极端的观点里获得一些自己思考爱情的养料:卢克莱修提醒我们爱情中有很多虚幻的成分,需要我们保持清醒的头脑;蒙田告诉我们,享受爱情既要坚持自我,又要尊重对方;康德看到女性的一些性格特征是因为社会形成的,并且警告我们,过于自由的两性关系可能会给当事双方都带来危害;而萨特和波伏瓦之间那种自由开放的爱情,很可能并没有神话中说的那么美好,而是给自己和周围人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最后,我想说,这些哲学家对爱情的思考,肯定不能给你现成的答案去回答“爱情是什么?”“我要一段什么样的爱情?”这样的问题。爱情本身就是人生中一件充满神秘感、兴奋感,总是纠缠不清的事情,只有你发自真心地投入其中,才能知道它的味道,但是了解各种关于爱情的哲学思考,或许能够帮助你更好地品味爱情的滋味。更进一步,思考爱情这种两个人最亲密的关系,也有助于你去思考“我是谁”这个终极的哲学问题。在留言区,也欢迎你跟大家分享你对爱情的“哲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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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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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莱修对爱情采取提防态度,因为在他看来,爱情是扰乱我们灵魂安宁最猛烈的毒药。爱情意味着永远无法满足的贪婪。陷入爱情的人,就好像在遭受希腊神话里坦塔罗斯在地狱遭遇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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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田一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寻找爱情,也不遗余力地鼓励人们享受爱情这种最美好的激情,这是因为他的哲学充满了悲观和怀疑的色彩。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死亡随时可能来临,这个悲惨的事实,赋予了人生意义,所以,我们要尽情享受生活,要及时地去爱、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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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认为,在两性关系上过于开放,对女性和男性都是伤害。如果我们放任社会将性关系仅仅看作满足欲望的渠道,之后可以随意丢弃,那么对女性而言,这样的“解放运动”其实是一场“奴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