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癫狂》 董鸿英解读
《大癫狂》| 董鸿英解读
你好!欢迎你每天听本书。本期音频为你带来的是有世纪经典之称的《大癫狂》,它的副标题是“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这本书在金融投资领域被誉为是必读“圣经”,地位不言而喻。但是它又往往不是官方必修书目,没读过它,人们也大可以入场做投资,而读懂它的人,才能是真正的业内人士。我甚至会觉得,如果一个投资人要出山,这个时候他的师傅要拿出一本技法之外的心法传给他,那应该就是《大癫狂》。
这本书既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经济学论著,也不是能让人信服的社会学研究,就连它的作者,原本也是一位诗人和词作家,不少人对这本书感到失望,认为它不过是些奇谈轶事的拼凑。那它又为什么能穿越200年的时间,至今被奉为经典呢?《金融时报》将它评为人类历史上最佳的十部金融作品之一,高盛把它列入投资者的必读书单,写出华尔街“教科书”《大空头》的迈克尔·刘易斯,甚至把这本书的作者与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这些经济学宗师相提并论。这本奇书备受推崇的一个关键就在于:它能颠覆很多初入行者的认知。通常在人们心目中,金融投资那必然是基于理性的,而这本书揭示了芸芸众生都在犯的,让人叹为观止的非理性行为,比如豪赌、跟风和盲从。它的深刻之处在于对人性的描写,就其精髓而言,这本书的文学性丝毫不影响它成为金融学经典。由于这些人性是不同时代、不同国家所共通的,也使得这本书可以永不过时。
就像“金融大鳄”索罗斯所说:“数学并不能控制金融市场,心理因素才是控制市场的关键”。就是说,真正高明的金融博弈,必须参透大众的情绪和本能。人性的贪婪与恐惧,是投资者始终在面对的本质问题。无论对资深人士,还是普通人来说,金融投资都充满未知和想象,都意味着要克服内心的侥幸和妄念。我们很难找出一本书像《大癫狂》那样,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历史上由于人性的贪欲和偏激,社会全民陷入的群体性疯狂。它给了投资者一个上帝视角,来审视自己的认知和修炼。而对于非从业者来说,这本书也同样值得一读,因为在一个被欲望的洪流裹挟的世界中,当某种狂热的浪潮到来的时候,无论是造富神话还是偶像崇拜,一个人要做到不盲从,那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1841年,也就是大约200年前,一位苏格兰诗人、小有名气的新闻记者,查尔斯·麦基出版了一部纪实文学作品,书中生动地记叙了一系列重大的人类愚行,愚蠢的愚。例如被炒成天价的郁金香、举国上下为之疯狂的投资泡沫、惶惶不可终日的末世恐惧等等。估计查尔斯·麦基本人也没有想到,他的诗歌没有几首能流传后世,而这本故事集却声名远播。直到今天,每当全球经济形势发生周期性波动,市场情绪转向悲观,人们开始收手并懂得反思的时候,这本书的销量就会蹭蹭上涨。
实际上,在这本中文全译本超过六十万字的巨作中,真正与金融相关的仅有三个故事,只占开篇不多的几个章节。但它却在金融界创造了经久不息的话题,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就是“郁金香狂热”。以至于提起“大癫狂”,不少人就会联想到“郁金香”,那被称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投资泡沫。有一个统计,历史上“群体性妄想”一词与“郁金香狂热”一词出现的频率在近200年里几乎总是同涨同跌。得到听书有解读过一本《郁金香热》,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听。为了不重合,并且带你一窥书的全貌,我从书中选取另外几个故事来和你分享,包括法国“密西西比计划”、英国“南海泡沫”以及“十字军东征”“圣物崇拜”和“末日预言”。这些故事可以归为三类,分别是投资热潮、狂热崇拜和末世恐慌,它们对应着人性中的“贪婪”“盲从”和“恐惧”。
好,接下来,我们先来聊聊人性的“贪婪”。看看当它淹没人的理性后,能创造出怎样的疯狂。
第一个故事“密西西比计划”发生在18世纪初的法国,也就是300年前,一场金融大投机让法国经历了魔幻般的全民癫狂。注意听整个过程,你能感受到历史并不遥远,很多情节就好像同一脚本在不同时代的重演。
故事的主人翁叫约翰·劳,苏格兰人,此人后来干出的“惊天大业”让他在经济学上都留下了名号。我们就简称他为劳。1671年,劳出生于爱丁堡,祖上从事银行业。这是一个典型的浪荡公子,长相俊俏,个性自负而张扬,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打小他就在父亲的会计事务所干活,刻苦钻研银行业务,对算术有着极高的天赋。17岁时,父亲去世后,约翰·劳带着继承下来的遗产开始闯荡花花世界。
他先是来到伦敦,混迹于赌场,成为一介职业赌徒。因为争风吃醋,闹出一桩命案,随后逃亡欧洲大陆。在四处游荡期间,他白天研究各国的金融和贸易,晚上则在赌场大展身手。他精于概率计算,在赌桌上从不轻易失手,因而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这样纸醉金迷的日子,一过就是将近30年。其间他回老家苏格兰推行过自己的货币金融方案,可惜碰了一鼻子灰。在意大利等地他也被视为“危险人物”,遭到驱逐。
1715年,44岁的劳迎来了命运的转机。著名的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驾崩,7岁的小皇帝继位,奥尔良公爵摄政。这位摄政王多年前和劳有过交情,对劳的过人才智极为赏识。路易十四在位期间,王公贵族们穷奢极侈,法国欠了一堆外债,每年的国家税收只够还个利息。先皇刚入土,国内局势压不住火了,民怨开始沸腾。摄政王接手这个烂摊子后一筹莫展,他盼望着一个能力挽狂澜的方案来带法国走出破产的边缘。法国的危机为冒险家约翰·劳的登场准备好了舞台。
劳带着自己的金融提案来了,他扮演得像个金融学家,在法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厚待。1716年,法国政府批准他成立“劳氏银行”,并授予这家银行纸币发行权。劳是玩货币政策的个中高手,他让纸币在市场上的信用迅速超过了金银货币,在繁荣的纸币这片流沙上重建了法国的经贸体系。劳取得的惊人成就,让摄政王对他言听从计,“劳氏银行”每天都被授予新的特权,例如烟草特许经营权、金银独家提炼权等等。最终“劳氏银行”升级为“法兰西皇家银行”,改头换面成了国家中央银行。
与此同时,劳策划了一出让他名垂青史的大骗局,这便是“密西西比计划”。这个计划就是成立一家皮包公司,包揽在美国密西西比河流域等地开展贸易的国家特权。北美新大陆被传言是一个遍地黄金的人间天堂。很快,投资“密西西比计划”的风潮席卷法国,该公司的股价节节飙升。1719年,密西西比公司又被法国政府授予在东印度群岛等地做生意的独家垄断权。在劳所描绘的辉煌的财富大道面前,法国人无法淡定了,他们的疯狂被点燃,争先恐后地买入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在憧憬着一夜暴富。劳居住的甘康普瓦大街一时间被扎堆的股票经纪人和投资客挤得水泄不通。街边的房屋每年的租金原本只要1000里弗,一下子涨到了要1.6万里弗。一个街边的补鞋匠在摊位上向炒股的人提供纸和笔,就可以每天净赚200里弗。更夸张的是,一个驼子在街边把自己的驼背租给那些急不可耐的投资者当书桌,居然也赚翻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淘金的人多了,卖水的都发了。巴黎的所有小偷和无赖也被吸引来了,这里暴乱横生。
劳于是搬到了更宽敞的法国旺多姆广场。转眼间,投机商们也蜂拥而至。广场上搭起了帐篷和货摊,赌徒们把带有大转盘的赌桌搬到了这里,好从已经财迷心窍的人群中也捞上一把。去公园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少,而旺多姆广场上从早到晚人声鼎沸,像个大菜市场,以至于广场边上法庭的法官都听不见律师的辩词。劳只得再一次搬家,从加里格南亲王手上买下了苏瓦松官邸。这个官邸后面有一个巨型花园,花园的所有者,加里格南亲王很快发了一笔横财。他在花园里支起了500顶大大小小的帐篷,供人们在那里买卖股票,每顶帐篷的月租金是500里弗,每个月靠出租帐篷就能有25万里弗,也就是1万英镑的进账。
当整个国家被发财梦搅得神魂颠倒时,也有几个可怜的人物保持着人间清醒,比如一个老将军、一名学者和一位神父。但当这位老将军在旺多姆广场上停下马车,发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得到的只有嘘声和嘲笑,甚至有东西向他头上飞过来。至于那两位发誓不掺和这档荒唐事的学者和神父,当他们再次遇见的时候,是在苏瓦松官邸,都刚刚买完密西西比的股票。两人只好佯装谈论哲学、科学和宗教问题,来掩饰尴尬。
约翰·劳一跃成为法国最重要的名人,风头一时无两。社会名流争相造访苏瓦松官邸,贵族、法官、主教、贵妇挤满了接待室,都伸长着脖子期盼被接见。劳就算连轴转,每天也只能接见不到十分之一的申购人。为了能早日和这位“财神爷”见上一面,贵客们八仙过海,使出了各种花招。劳的仆人被塞了无数的小费,还收到不知多少名门贵妇的甜言蜜语,求帮通报一下自己的姓名。以往这些爵爷命妇在摄政王的议事厅等上半个小时也会感到丢了面子,但现在耗上六个钟头也没有半句牢骚。一些人为了制造接近劳的机会,甚至做出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一位女士,接连几天都乘坐马车在城中穿行,只为在路上截和劳的马车,她打算只要遇见劳,就让车夫驾车撞向灯柱,让自己人仰马翻,以吸引劳的注意。结果如她所愿,劳在事故现场施以援手,还允诺这位女士可以买一些印度公司的股票。
这类荒唐轶事在当时广为流传。因为诱惑实在是大到让人丧心病狂,密西西比-印度群岛公司的股价有时不到几个小时就上涨百分之一二十,一些人早上出门还是一贫如洗,晚上回家时,就可能已经身家百万。为了能够随时买卖股票,人们随身背着巨款,大街小巷抢劫和命案不断。
其他地方的人也纷纷涌入巴黎,这个城市一时间人口激增,街道上交通拥堵,阁楼、厨房甚至是马厩都被拿来出租给外地人,物价和工资齐齐上涨。商业一派繁荣景象,奢华的蕾丝花边、丝绸、貂皮大衣等时尚商品供不应求,进口的家居装饰高档玩艺儿成了畅销货,奢侈品已不再是贵族专属,在中产家庭里也比比皆是。法国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城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超前消费搭建起来的海市蜃楼,让一个个法国人目眩神迷。殊不知,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已乌云密集,风暴即将来临。
无节制的印钞所支撑的经济繁荣,终究是纸上财富,就像美丽的泡泡,阳光下晶莹璀璨,但风一吹就散。只要人群中有人信心有所动摇,怀疑的风潮就会迅速蔓延,幻象来得快,更去得快。1720年初,一位亲王拉了三大马车的纸币去银行兑换成了硬币,结果被国家勒令再存回去。一些人感觉到形势不妙,开始悄悄一点点地兑换硬币,并购买金银和珠宝,再偷偷运往国外。一段时间后,银行的硬币开始严重短缺。政府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来规定民众兑换硬币的限额,还禁止金属货币的流通,禁止购买金银珠宝。秘密换购金银的人被揭发,因为举报者可以分得一半的罚金。一些市民成了窥探他人财产隐私的“职业间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变得荡然无存。可阻止货币外流的种种操作非但没有挽救纸币的信用,反而加剧了市民的恐慌情绪。
当人们失去了想象,密西西比-印度群岛公司的股票就一泻千里。财富神话在破灭,巴黎所有的人都匆匆赶往银行,想要将手上的纸币兑换成硬币。挤兑风潮来袭,银行被围得密不透风,人多如蝼蚁,以至于每天都有人被挤死。愤怒的人群抬着尸体游行,还把约翰·劳的马车砸成了一堆碎片。劳从过去高不可攀的财政大臣变成了臭名昭著的过街老鼠,街头巷尾传唱的都是讽刺和挖苦他的歌谣,到处在出售丑化他的漫画。善于操纵民意的约翰·劳,这回坐在了一大锅民怨的沸水上,性命堪忧。当初因为反对纸币大放水而被解职的前大臣这时又被请出山。在摄政王的恩准下,劳逃离了法国,免受一死,但政府没收了他在法国的所有财产。隐姓埋名后的约翰·劳重操赌博旧业,到最后债台高筑、晚景凄凉。1729年,劳客死他乡。
法国“密西西比泡沫”的始末就和你聊到这里。一个投机家让法国人大梦一场,折腾得够呛。想想之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法国人后来传唱这样的打油诗:
星期一,我买了股票,
星期二,我赚了几百万,
星期三,我买田置地,
星期四,我买华服美衫,
星期五,我跳舞欢歌,
星期六呢,我来到了乞丐收容所。
在法国人的噩梦刚刚醒来时,英国人又前后脚赶着进入了一场疯狂投资游戏。和法国社会的浮华作风不一样,英国人一向以严谨理性著称。但是人性都是相通的,一旦陷入发财梦中,英国人的表现也不比他们的法国邻居差多少。在这场被称为英国“南海泡沫”的著名投资事件中,连我们熟悉的大名鼎鼎的科学家牛顿也赔上了半生积蓄。
故事得从1711年,英国财务大臣牛津伯爵创立了一家公司说起。这家公司实际上是为了帮政府融资,承揽英国参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期间欠下的巨额战争债。作为交换,它从政府手上获得了南海贸易的垄断权,也因而被称为“南海公司”。南海指的是南美洲海岸,英国人都听说像秘鲁、智利、墨西哥这些地方有着永不枯竭的金银矿藏,他们相信堆金积玉的英国船只会源源不断地返航。所以南海公司的股票大受追捧。
实际上,南美洲贸易的钱并不好赚,英国每年派去的那两三只船还不够贴来回路费的,贩卖黑奴业务还有些油水,可美洲的港口当时在西班牙手里,西班牙的抽成太高了。而股价炒作者却给人们制造了无限遐想,四处散布消息,说英国与西班牙签订了合约,西班牙在南美殖民地的所有港口都向英国开放,还说英国将大举开发新大陆的金银矿藏,只要是和南海公司做买卖的人,都会成为世界顶级富豪,投资100英磅就能收获数百英镑的回报。这些传言可谓是在热锅里烧油,1720年,南海公司的股价节节攀升,有时一天之隔就可以涨上两三倍。英国人就像被疯魔附体,拼命挤进伦敦的证券交易所。仅仅几个小时,南海公司就能卖掉150万张认购单,成堆的票据需要车载马送运到交易所。几乎所有人,不分阶层,无论贵贱,都陷在财富美梦中,无法自拔。酒馆中,男人们在和股票经纪人侃侃而谈;服装店里,女人们也热火朝天地发表高论。
在这个全民癫狂的奇特时期,人们已认为股票只涨不跌,只要能买到一种叫股票的东西,就意味着走向人生巅峰。于是乎证券市场上,一堆虚拟的泡沫公司冒了出来。制造“永动轮”的、“水变油”的项目比比皆是,有的项目是专对牧师投其所好的,还有的项目画的饼很大但到底做什么的没人能看懂。更荒诞的是,有人只是发了个招股说明书,就让人们对他产生了信任。募股书上说有个项目需要50万英镑,一个月后再告知股东自己的商业计划,各位只需每股先下2英镑的定金,就可以每年领100英镑的红利。当然,这些“天才”的把戏都得逞了,也无一例外地,都跑路了。
参与这类疯狂游戏的,不是坏,就是蠢。贪婪已经吞噬了英国国民的优良本性,人们开始厌烦那些要通过苦哈哈的努力才取得成功的行当。即使是粗鄙之人,哪怕是靠赌和骗发家致富,也会让当时的国人折服。公众的心智越来越不健康,只管拥抱眼前的盛况,已顾不上那其实是建立在欺骗和幻觉之上的泡影。1720年仅仅八个月的时间,南海公司的股价就坐了一轮过山车,越来越多的人高位套现离场时,泡沫就会砰砰地爆裂,千万个家庭也因此血本无归,借钱加杠杆的更是倾家荡产。英国的有识之士大声疾呼,法院驳回了一长串不靠谱的项目申请,议会开始整顿金融市场,解散泡沫公司,要求审查并严惩南海公司。随着南海公司的股本和利润被清算,董事们一个接一个地接受法庭审判,并被没收了大部分的财产,这场闹剧才收了尾。
更早实行君主立宪制的英国在这场大骗局中的结局比法国要好上不少。但这远不是真正的结束,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投机的风潮仍会在英国卷土重来。再是有前车之鉴,癫狂也会周期性发作。就像在“南海泡沫”中栽了大跟头的牛顿说的:“我能算出天体的运行规律,却无法预测人类的疯狂”。
聊完人性的贪婪,我们再来聊聊人性的“盲从”。
这本书用很大的篇幅描写十字军东征。作者将这场持续200年,令数百万人丧生的“圣战”,看作政治和宗教狂热刺激下的群体癫狂。虔诚的信众不是永远都温润如玉,在群体性癫狂的催化下,也可以变成嗜血的战争狂魔。
公元4世纪,发源于地中海东岸巴勒斯坦地区的基督教被罗马帝国确立为国教,成为欧洲人的普遍信仰。对于基督徒来说,圣城耶路撒冷有着非凡的意义,那是耶稣受难和复活的地方。历史上,潮水般往东涌向这里去朝拜的欧洲信徒就没有断绝过。可11世纪时,巴勒斯坦地区的主人换成了不欢迎朝圣者的土耳其人。历经千辛万苦抵达圣城的基督徒,等待他们的却是重重盘剥和迫害。在修道士彼得的鼓动下,欧洲人渴望发动一场战争,把圣地从异教徒手中解放出来。
1000年前,也就是《圣经·启示录》上所说末日审判的时间,在圣地的召唤下,一批又一批的欧洲信徒踏上了东征之路。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告诉他们,作为人类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巴勒斯坦是一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圣土。他承诺,这片土地将在参与圣战的人中进行分配。在这片土地上,人所有的罪行都将得到赦免。乌尔班二世以雄辩的口才鼓动说:“凡以我之名,变卖家产,抛弃兄弟姐妹、父母妻儿,投身圣战的人,都会领取百倍的回报,并得到永生!”
这些指示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欧洲哪怕最偏远的村庄。欧洲各地出现了奇异的景象,虔诚的、贫穷的、欠债的、有前科的,不分男女老幼,还有瘸子拐子,数以万计的人应征加入了“上帝的军队”。行动慢的人沦为被嘲笑的对象,起先还迟疑的人匆匆忙忙地抛售家产,汇入远征的队伍。人们庄严地将十字徽章佩戴在胸前和肩上,心中还在默念主的教诲:“不背起十字架跟从我的人,不会被我祝福”。许多送自己的恋人或丈夫入伍的妇女,还将十字架烙在自己的身上,再用红色染料涂抹伤口,作为战争热情的永恒纪念。一些更加狂热的人,甚至在婴儿和幼童娇嫩的四肢上烙刻上十字印。
带着对末日审判的敬畏,对东方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的向往,对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渴望,被称为“十字军”的部队上路了。但这股狂热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战士们以神圣之名行烧杀抢掠之实,所到之处满目疮痍、血泪成河。由于人们以为只要到了圣地,身上的所有罪孽都可以一笔勾销,便毫无节制地放纵自己的欲望。十字军很快成了打着圣战旗号,却军纪涣散、荒淫残暴的乌合之众。但是这群远征军在杀戮的同时,也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被屠杀,同时还要承受饥饿、病痛、瘟疫带来的折磨,无论男女老幼,死的时候同样尸横遍野。
书中记叙了十字军前后九次东征的经过,欧洲耗费巨额钱财,搭上了200万条性命,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小撮骑士占领巴勒斯坦大约100年时间,代价也过于惨重。当然这场旷日持久的东征,客观上促使民众在惨痛的经历中买了教训,从对罗马教廷的执迷中幡然醒悟,这为后来的宗教改革播下了种子。
这种人性的成长是极为不易的。如果再读读书中对于“圣物崇拜”等章节的描写,更能体会到中世纪时一股巨大的迷信力量。凡是被许为神圣之物的东西,人们都会顶礼膜拜。比如所谓“圣母的眼泪”、圣徒的头发丝和脚趾甲、殉道者的鲜血等等,人们都视若珍宝,崇拜得五体投地,要花大价钱哄抢。更不用说十字军从圣地带回的圣物。直到12世纪,人们还可以在欧洲各大教堂看到据说是从“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上取下的木头。如果把这些真真假假的木头收集起来,足可以盖一座教堂。在教徒心目中,这些物品不仅能消灾辟邪,还是万用的灵丹妙药。
迷信和盲从,让人们可以被引向任意不同的方向。十字军成为一种奇幻的多面体,东征过程中虔诚的祈祷声、醉生梦死的作乐声以及血腥野蛮的杀戮声同时并存。这可能让人毛骨悚然,当人们内心深处的狂热和牺牲被唤醒时,他们会为一切心目中的意义而疯狂。这也是为什么金融操盘者也能从十字军东征的故事中,读出了收获。
最后,我们再来聊聊人性中的“恐惧”。人性的弱点,一是贪婪,一是恐惧。这是人妄念的一体两面,凡是好的,即便有了还要更多;凡是坏的,希望能永世隔绝和豁免。由恐惧驱动的羊群行为同样可以引发大众的迷失。
在书中主要记述的欧洲国家中,普遍存在末日恐慌的心理,因为基督教世界《圣经》中有关于灭世洪水、末日审判的故事。公元999年,末日预言中的千年大劫就要来临的时候,欧洲大量房屋和教堂被遗弃,人们拖家带口前往耶路撒冷,去寻求最后的庇护所。朝圣者被末日的阴影笼罩着,在行进途中,一次响雷都会让他们长跪不起,天上划过一颗流星也会让他们痛哭流涕。他们被告知世界将毁灭,万物将重新轮回。
历史上,这样的末世恐惧绝非孤例。14世纪中期,那场几乎夺走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黑死病肆虐欧洲时,人们普遍相信,这就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征兆。无论在城市还是乡村,算卦占星的江湖术士随处可见,信口开河的末日预言家也总能招来一大批信徒。书中还讲到伦敦的两次空城,一次是地震,一次是洪水的传言,让伦敦人全员逃离伦敦城,不少人花费巨资在城外修建城堡,储备食物和水。然而最后都啥事没发生,被打脸的预言家们又换个说法继续预告下一场灾难。
在种种末日传说中,彗星撞地球的预言也在历朝历代被传得神乎其神。每当某个难日来临,不少人就停止了一切生意和工作,也无心正常的生活。一代又一代的预言家似乎成为人们心理情绪的某种刚需。直到现代,“2012”玛雅人的末日预言依然是大热的电影灾难片题材。
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曾使过去的民众将厄运归结为不祥之人,比如书中描写历史上欧洲人对于女巫的残忍猎杀,也促使人们渴望袪灾避难、获得永生的方法,又比如书中大量关于占星术士和炼金术士的故事。这些故事,以及作者略显夸张和煽情的文风,倒是映衬出了一部人类的痴心妄念造就的历史。
金融世界并非一波理论公式,而是混合着心理因素。和贪婪一样,恐惧在人群中也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你就能理解,哪怕人懂了再多的道理,做投资不要追涨杀跌,但永远可能会上涨时轻信并买进,下跌时踩踏式出货,那是底层的人性使然。
好,《大癫狂》这本书的内容就和你分享到这里。
读过它的人,内心多少会起波澜。人拥有理性的能力,但绝非时时刻刻在依靠理性生存。总有些致命的诱惑在推动人类走向癫狂,去犯下愚蠢的过错。就像作者在英文原版序言里说的:“人在群体中是十分倾向于从众和跟随潮流的,即使这种潮流引向的是罪恶的深渊。”
《大癫狂》这本书被认为是群体心理学的奠基之作,常常与另一本经典名著《乌合之众》相提并论。《乌合之众》的作者勒庞曾警示说:人对于群体有迷信和盲从的心理,群体往往会发挥催眠的作用。当个体的思想被群体行动所取代,人的意志和辨识力将不复存在,开始任由大众情绪所支配,变得盲目自信、易于冲动。在这本书的作者,诗人查尔斯·麦基蔚为大观的记载中,可以看到,无论哪一种群体性的狂热,金融投机也好,狂热圣战也罢,都可能将人带入一种人格沦丧的状态。当大众聚在一起时,幻想很容易膨胀,人们会难以自控地服从于某种引导和暗示,做出完全有悖于理性的疯狂举动。
群体心理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特质。我们想想,在自然界中,生物的群体行为也往往如此,例如蜜蜂的群舞、大雁的迁徙、鲑鱼的洄游,甚至也显现出某种悲壮。从众能给人安全感,但也可能让人成为“群体性癫狂”的牺牲品。
《圣经》中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金融市场上,历史不断地重演,投资者会前仆后继地涌入投资泡沫。千百年来人们都为此悲喜交加、争执不休。莫笑古人痴,今人无不同。为何公众投资者会不断地使用那些一次又一次被证明是错误的策略,其根源在很久以前就被这本书探讨过了。只要人类对于超高收益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骗局和泡沫就永远不会谢幕,它们随时变幻着形式,在不同的时代粉墨登场。各种“庞氏骗局”,都像是换个马甲再在不同阶层中疯狂收割。就连最前沿的“空气币”ICO上市发行,也与300年前“南海泡沫”时期伦敦股票交易所中的奇特景象别无二致。盛宴过后,一地鸡毛,公众再用生命中大段的时间去平复损伤。
只要人性不改其贪欲和妄念,即使再过百年,人间闹剧依然会再度轮回。如果没有反思,那么,人类所经历的一切荒唐便似乎从不存在。这或许是值得每个人思考的问题,在一个被欲望所驱动的世界中,集体妄想与癫狂仍将不时出现。作为个体又如何保持一份独有的清醒,避免成为失智群体中一只盲从的羔羊。贪婪和恐惧都来自人性的脆弱,理性与克制才能让人心智坚强。
好,今天这本书,就为你解读到这里。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收我们为你准备的全文和脑图。你还可以点击“红包分享”按钮,把这个音频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
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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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资深人士,还是普通人来说,金融投资都充满未知和想象,都意味着要克服内心的侥幸和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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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于群体有迷信和盲从的心理,群体往往会发挥催眠的作用。当个体的思想被群体行动所取代,人的意志和辨识力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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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和恐惧都来自人性的脆弱,理性与克制才能让人心智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