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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戏剧的要素:为幽暗的心灵建立“天钩”

【终版】央华戏剧加餐.MP3

关于戏剧的要素,有许多种描述:

如,莫言在讲述自己的戏剧写作时提到的要素体系是:戏剧冲突和矛盾、人物语言、剧场说明,似乎意在强调语言。

俄罗斯戏剧家梅耶荷德提出由编剧、导演、演员、观众构成的剧场艺术要素,似乎是在强调对观众作用的重新发现。

美国戏剧家罗伯特·科恩的一个描述使我深受启发,他认为一个好剧本要具备七个要素:“可信并且引人入胜,可说性、可演性和流畅性,丰富性,人物塑造的深度,严肃性和相关性,集中、洗练和强烈,赞美”。击中我的是最后的那个“赞美”,它提示我去观察:为什么那些描写冷酷无情世界、那些用精彩技巧呈现“五彩斑斓的黑”的作品会让人觉得远远不够?

那么,是什么在支撑这种赞美?

赞美是按照被灌输的理念去说好话吗?当然不是,言不由衷的赞美是双重侮辱。

王可然的戏剧观里有一个关键因素是“真”——这个真是人最本质的行动依据,它容不得半点虚饰和遮蔽。

那么,对不可见之物的赞美符合这个“真”吗?拥有不同信仰的人,可能分享共同的真,建立共同的赞美吗。这似乎是可能的,我们在人类各个文明中的伟大文学艺术里见证过。

我这里引入的一个比喻是“天钩”,尝试和你探讨这种不一定能准确描述的感受。

01:47 剧作家莫言的戏剧创作要素

04:38 戏剧家罗伯特·科恩的剧本七要素

05:45 “赞美”与“天钩”

10:34 王可然的戏剧创作观

18:17 再来聊聊戏剧《鳄鱼》

划重点

  1. 剧作家莫言在讲述自己的戏剧写作时提到的三个要素是:戏剧冲突和矛盾、人物语言、剧场说明。

  2. 两个人真正的交流,究竟是在不停地说话,还是发生在一句话同时打中了两个人之后的沉默呢?恋爱里最好的体验,究竟是那种互诉衷肠式的表白,还是表白完成之后的对视?

  3. 美国戏剧家罗伯特·科恩认为,一个好剧本要具备七个要素:“可信并且引人入胜,可说性、可演性和流畅性,丰富性,人物塑造的深度,严肃性和相关性,集中、洗练和强烈,赞美”。

  4. 戏剧,有的时候是把我们对于生活的感受,用一种集中而又洗练、强烈的方式组织起来,一次性给你。这一拳打到你的身上,你才能够感受到过去那些被忽视的存在。

  5. 戏剧的“赞美”很重要。这个“赞美”,不是强行地给一台剧安排一个所谓的光明的结尾,那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我借用一个词来比喻它——“天钩”——就是从天上坠下来的一个钩子。在一个严肃的、想象的行动里,我们经常看到有理想的人、好人犯错。这会让你觉得既怜悯又恐惧,因为我们自己也会这样,我们自己哪怕做到最好,也难免会这样,这就是悲剧的感觉。而你会有这种悲剧的感觉,是因为我前面所说的那个“天钩”,它把你钩进了你不可见的黑暗里。

  6. 登山是享受痛苦的艺术。你只有用身体感知这七个字,你才算是真正入门登山运动。

  7. 在王可然的戏剧理论里,戏剧的行动中间首先有一个关键词就是“真”。但是你一旦把这个“真”和“真、善、美”联系到一起的时候,你会把它理解成某种价值表述,而王可然认为,这个“真”是我们生命里最本质的行动力,在那个时候人对于价值的感受、判断和思考还没有出现,是人在当下的环境里存在的直接依据。

  8. 当你去面对“真”的时候,要以“真”为前提去行动的时候,你是没有机会去遮蔽、去展示训练过的东西的。

  9. 登山,会逼迫着一个人真诚。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不能对自己撒谎。

  10. 当一个人能够回答“你好吗”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一定要解决好多东西,才能够诚恳地说出“我很好,你好吗?”。

  11. “赞美”与“天钩”

我突然发现,戏剧的“赞美”很重要。这个“赞美”,不是强行地给一台剧安排一个所谓的光明的结尾,那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赞美”在戏剧里,有的时候本身是不出现的。

不妨借用我非常喜爱的一位美国小说家奥康纳的话,她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说,(我的小说)去观察最糟糕的事物,只不过是对上帝的一种信任。这种信任是一种宗教体验。我作为一个不可知论者,可以做一个其它的比喻。在哲学里面,这个比喻好像不是什么褒义词,但是我觉得这个比喻的意象在艺术里完全成立。因为有时候同一个意象,在不同的领域里,它的价值不一样。

我的这个比喻,或者说借用的这个词,称之为“天钩”,就是从天上坠下来的一个钩子。怎么理解呢?

你可以设想一下,咱们开始一段旅程的时候,往往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传统的、古人的方法,也可以说是喜剧的方法,就是咱们的车灯照到哪儿,眼睛能看到哪儿,咱们就往哪儿走,但是我们不预设这段路程最终要去往哪里,于是人在这个过程里,往往会做一些无目的的、好笑的事情,这就是一出喜剧。

另外一种是严肃的、目的端正的行动。今天说目的端正你可能不觉得稀奇,它有相当的价值,也有相当的可靠性,因为我们有导航了嘛。可是在古代,没有导航,你真的知道你去的那个地方是哪儿吗?也就是说,那种目的感其实是想象出来的,但它同时又是严肃的,而在这个严肃的、想象的行动里,我们经常看到有理想的人、好人犯错。这会让你觉得既怜悯又恐惧,因为我们自己也会这样,我们自己哪怕做到最好,也难免会这样,这就是悲剧的感觉。而你会有这种悲剧的感觉,是因为我前面所说的那个“天钩”,它把你钩进了你不可见的黑暗里。

总结来说,严肃的行动,想象出来的美好的世界,然后又无法达成,这是悲剧。而喜剧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它只能看见眼前的那些好像没有价值的、没有目的的行为。

我再稍微提一下,“天钩”这个意象是从哪里来的。有一位今年去世的非常重要的美国哲学家、思想家丹尼特,他说自己在哲学领域里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斩断那些预设的、想象出来的哲学天钩。他认为,像“自由意志”这种没有预设的、作为哲学基础的概念,只不过是我们客观的决策机制下产生的一种感受,我们不能把这种感受、这种假设作为思想的出发点或者前提,哲学领域是这么理解的。

但是艺术领域不一样,有的时候你恰恰要迈出那一步,你要先“信”,先在艺术领域里完成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