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格森 为什么说冲动是生命之源?
柏格森 | 为什么说冲动是生命之源?
你好,欢迎回到《汪民安讲生命哲学》。前两天我们已经读过了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以及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今天我们一起读法国哲学家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
柏格森出生于1859年,逝世于1941年。他是犹太人,出生在法国,毕业于巴黎高师。今天的人们一般都将他视作一个哲学家,其实,他也是一个造诣深厚的数学家和科学家。他和爱因斯坦有过一场非常著名的辩论。此外,他从小热爱文学,对文字和表达非常敏感,这可以从他的哲学著作中看出来,他的写作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将哲学写得如同散文一样优雅而睿智。他的性格如同他的文风一样,平和、稳定,坚持。他也因此而获得了192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这种优雅而清晰的写作风格也是他影响广泛的原因之一。这让他成为一个流行程度极高的罕见的知识明星,在他的时代曾经有一段风靡欧美的“柏格森热”。他在法兰西学院授课的教室被各色人等挤得水泄不通,他去纽约讲座吸引了数千人聆听。在“一战”期间他甚至代表法国出使美国,成功说服了美国总统让美国参战。在“二战”期间,他表现出了道德力量。向德国投降的法国维希政府试图给予他特殊关照,但是遭到了他的拒绝,他年迈之际还参加了反法西斯斗争运动。
在历史上很少有哲学家达到柏格森这样的社会影响力——如果我们将20世纪的法国哲学划分为早、中、晚期三个阶段的话,在每个阶段都有一个代表性人物,早期的就是柏格森,中期的是萨特,七八十年代之后就是福柯了。他甚至在中国也有强烈的回响,梁启超曾经拜访过柏格森,并受到了深刻的思想冲击,后来在中国现代思想史上爆发的“科玄论战”,柏格森也是梁启超这一派的玄学的重要思想支撑。包括梁漱溟等人在内的现代中国哲学家都觉得和柏格森的哲学非常亲近,他们都将柏格森的思想和中国传统哲学关联起来。
然而,柏格森去世后,他的影响很快就消失了。他所倡导的生命哲学,深受叔本华和尼采的意志哲学的影响,但是,“二战”以后法国流行的是马克思主义和现象学。在随后的萨特的存在主义,以及从20世纪中期开始的如火如荼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哲学潮流中,柏格森杳无踪影,法国人一度抛弃了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只是到了20世纪后半期,因为法国另一位哲学大师德勒兹重提生命哲学,他不断地回到柏格森,并将他作为自己最重要的思想来源之一,这样,柏格森才重新开始受到关注,法国因此也出现了一波新的柏格森哲学复兴运动。如此一来,柏格森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
我们今天要讲的就是他最重要的生命哲学代表作《创造进化论》。
我们知道,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于1859年,而这正好是柏格森出生的那一年。《物种起源》提出了进化论,但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主要强调的是适者生存,就是说,物种之所以进化主要归因于外部环境,物种本身是被动的,它适应了外部环境就能生存下来,就能进化,否则就会遭到淘汰。在这个意义上,外部环境是无法撼动和改变的,要生存下来就只能去适应它。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物种本身并没有主动的意志,它只能是被动适应的,它的进化或者改变就在于它要去适应这个环境。而柏格森的进化论则是对此的一个颠倒,他认为进化就是靠物种本身的主动的冲动意志,意志就是一种生命冲动,它去对抗、冲破和穿越外在物质和外界环境,主动地去突破外界物质的障碍,它突破了障碍就生存下来,而且突破障碍后它就进化了,它就会创造出一个新的物种来。
这是两种不同的进化论模式,我们可以举一个不是那么恰当但却能说明问题的例子。比如一个大学生到一个陌生的新单位上班,这个新单位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外界环境,甚至对他这个新人来说是一个障碍。面临这个环境,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他为了生存下来,为了留在单位,他只能被动地适应这个环境,要适应这个环境他就得改变自己,他就得变成一个与自己过去不同的新的人,一个适应环境的新人,也可以说他进化为一个新人,这个新人就可以生存下来了。在此,进化是以适应为前提的。这就是“适者生存论”。但是,如果从柏格森的观点看的话,这个大学生在这个新单位新环境中也面临着障碍,他和环境格格不入,它因此也要改变自己,也会发生变化,但是他要变化,或者说进化,不是去适应单位的环境,而是打破这个单位的既有环境,他应该冲破单位的束缚,他冲破了单位的束缚后就变成了一个新人,他也进化了。在此,他的进化在于突破,而不是适应,正是在对障碍的克服和突破中,他改变了自己,他也得以进化了,他创造了一个新的自我。这样的进化实际上也是一种创造,一种新的发明,是为世界增添一种新的东西,创造了一个新物种,这样的进化论,柏格森就称之为“创造进化论”。
这是两种不同的进化论模式。柏格森在这里特别强调对障碍的克服和突破,显然,这种对障碍的克服仰赖的就是意志冲动或者说生命冲动。没有冲动就不可能突破障碍。
那么,我们要搞清楚的是,到底什么是生命冲动呢?这种生命冲动有哪些特征呢?
第一,柏格森认为生命就是一种能量冲动。或者说,能量导致了冲动,冲动是能量的一种爆发和释放。柏格森是一个科学家,他借助当时的科学知识,认为地球上最初的能量来自太阳对地球的照耀。地球因此积累了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能量开始出现爆炸和释放。这能量的爆炸和释放就是生命的初始冲动,这种初始冲动创造了最开始的物种。也就是说,物种和生命都是由这种能量自身携带的冲力所创造出来的。柏格森说,生命的全部要素,就存在于“能量的缓慢积累与突然释放”。生命冲动是最根本的进化动力。
第二,这样的生命冲动会不断地碰到外在障碍,但也会不断地克服各种各样的障碍。就像叔本华认为的力总是要克服障碍一样。没有障碍就谈不上力,同样,所谓的能量冲动一定是要遇到障碍和阻力才会冲动,能量冲动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一种力,一种生命冲力。当能量冲动或者说生命冲力克服了障碍的时候,它就会诞生和创造出一种新生命,这有点类似于我们常说的破茧而出。然后它又继续冲动,冲动之后又会遇到障碍,又会克服这个障碍再一次破茧而出。这是一个绵延不绝的过程。每一次对障碍的克服就是一次新生命的创造。因此,生命的冲动过程,是一次次创造新生命新物种的过程,也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就是生命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进化过程。
大体而言,最开始的原初生命冲动导致了有机物的诞生,接下来,这种原初冲动继续克服有机物的障碍后导致了植物的产生,然后是动物的产生,最后是人的产生。从有机物到人的诞生过程贯穿的是同一种生命冲动。
第三,这种生命冲动的哲学看上去非常接近我们讲过的叔本华的意志哲学,叔本华也认为意志的冲动导致了一个不同生命类型组成的从低到高的金字塔般的生命结构,生命的进化也是从有机物到植物到动物到人这样一个逐渐爬升的过程。这和柏格森的观点非常接近。柏格森认为这是生命冲力的效果,叔本华认为这是意志不断地现实化和客体化的效果。
那么,这二者是一样的进化模型吗?并非如此。
我们看看柏格森和叔本华的一个关键区分。这就是,叔本华的进化论是单一的。对于叔本华而言,意志冲动突破和克服了一种障碍后,就进化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上了:原始有机物克服了无机物,植物克服了原始有机物,动物又克服了植物,人继而克服了动物,等等,这是一个一个的克服过程,一种生命是在克服了另一种生命后进化的。这种进化实际上内在地包含了一层层的否定,就是说,每一种生命类型都是在否定前一种类型的生命的基础上诞生的。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不破不立”,只有否定和破坏才可能创造出一种新东西来。无论叔本华是如何反对黑格尔的,他的进化论所固有的否定性同黑格尔的否定哲学都具有相似性。
而柏格森也认为生命是一种从低到高的过程,但是,他不认为这种由低到高的过程是经由否定而达成的,他更多地将进化看作分化,是多样性的分化,或者说,进化是采用分化的形式进行的。
那如何理解柏格森的分化呢?具体地说,能量冲动或者生命冲动遇到了障碍之后,会以爆炸的形式产生分化。柏格森用火箭或者水蒸气来比喻生命冲动的爆炸情景,生命冲动就像上升的火箭一样,碰到了障碍就会爆炸成碎片,有一些碎片因此会冲破障碍,继续上升,还有一些碎片被障碍物阻挡住了。也就是说,生命冲动并不是能够全部克服障碍,有些能量就这样被阻滞了,停滞了,就此安静下来,它也就此停止了进化。但同一股能量中另一部分却越过了障碍,继续向前或向上冲动。柏格森也用风的流动来比喻这个冲动过程,一阵大风吹来,碰到了一堵墙,这同一股风有一部分被墙挡住了,另一部分却越过了墙,或者在墙的阻挡下改变了方向,但还是继续向前吹走。这样,一股风就分化为两股或多股风。越过了这面墙继续向前吹的这股风在更前面又遇到了墙,又遇到了障碍,然后又发生分化,类似的情景又会再次出现。生命冲动就像这个火箭或这股风,在进化中不断遭到阻碍,遇到障碍就会不断地爆炸和突破,但这爆炸不是彻底的克服和摧毁,而就是一种分裂。柏格森说:“有机界的进化就是这种冲突的次第展开。注定要产生的第一次大分裂,就是植物与动物两个王国的分裂……植物与动物两个王国的大分裂之后,又出现了其他许多分裂。由此便产生了进化的不同分支路线。”
也就是说,生命的第一次分化,就是植物和动物的分化。生命冲动到植物后,受到了障碍,变成了植物,因为植物不再冲动了,植物是保守能量的,它不想变化,它停滞了,但是同一种生命冲动的另一部分与植物发生分化,它不会停滞,它还要继续冲动,就像越过墙的那股风一样继续前行,这另一股不停息的生命冲动就形成了动物。这是生命冲动碰到障碍后能量爆炸所产生的分化。在这个意义上,动物就不是对植物的单向的克服而进化形成的,相反,动物是和植物发生分化而形成的。同一种生命冲动分化为植物和动物。动物不仅和植物不同,它们还相互补充。动物偏重于能量的冲动和消耗,植物偏重于能量的储藏和保守。
虽然叔本华和柏格森都认为动物生命要高于植物生命,但是,叔本华认为动物是奠基于植物之上的,植物位于动物的底部或者作为动物的根基。如果将进化链条比作一棵树的话,植物在树干的下端,动物就在树干的上端;而柏格森认为,植物和动物不是树干的上下两个部分,而就像同一个树干上长出来的两根分叉的树枝一样,这两个树枝还有一种呼应关系。在这个意义上,并不是动物完全摆脱和克服了植物,并站在植物的上端。柏格森的意思是,动物还保有植物的特性,植物也带有动物的特性。这是柏格森和叔本华的根本区分。
同样,到了动物那里,同样的分叉也会再次出现,这是动物内部的分化:棘皮动物和软体动物是一类;节肢动物和脊椎动物是一类。就像植物保存能量一样,棘皮动物和软体动物是保持能量的,它们不活动;而脊椎动物和节肢动物是消耗能量的,它们乐于活动。这样的分化一直进行下去,直至人和脊椎动物的最后分化。
动物和人的分化过程是这样的:一部分脊椎动物在碰到外界物质材料的时候,被外在材料阻挡,它的能量冲动就停滞了,它只是通过培养和发展自己的内部本能来保护自己,它不再冲动了;而另一部分动物则试图冲过外部物质材料的障碍,进而去征服和利用外部材料,它在这个过程中发展出了自己的意识和智能,这就是人的出现。也就是说,在面对外部材料障碍的时候,动物出现了不同的选择,也就是出现了分化。在这个意义上,人不是基于对动物的克服和否定而出现的,人只是在面对相同障碍的时候,面对外部材料的阻力的时候,和脊椎动物进行了不同的抉择而出现的。这即是人和脊椎动物的分化。他也正是通过这种分化而得以获得智能,而成其为人的。当然,他和动物分化,但也和动物相互补充,他并不是对动物的绝对克服。他身上还携带着动物性,同样地,动物身上也残存着微弱的人的意识。
正是因为强调分化,柏格森打破了单一的线性进化论,而强调生命的多形态特征,或者说,在这个进化链条上有无数次大小不同的分化,也因此有无数次的偏离的、边缘的、多种多样的生命沿途出现,进化的过程也是不断分化的过程。而每一次分化都意味着一种创造,都意味着有新的生命诞生,分化使得生命形式在进化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复杂,它像一张大网一样四处扩散。以冲动为根基的生命的诞生和扩散就像水烧开了水蒸气四处扩散一样。柏格森这是对多样性、复杂性和边缘性的肯定。
很明显,这是对叔本华的继承,但也是一种有偏离的继承:叔本华是单线的进化,柏格森是多样性的进化,这就是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我们要特别强调,进化是通过分化的形式来完成的。而分化又是不可预期的,很难确切地知道它在何时分化,如何分化,分化为什么物种,总的来说,这样的冲动分化,歧路丛生,它既无因果联系,也无一个最终的明确目标,人们无法确切地捕捉住冲动的规律和轨迹。
第四,除了分化外,这个生命冲动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它的不间断性,生命冲动是无时无刻不进行的,贯穿于进化的始终。这种不间断性,用柏格森的说法,就是绵延。绵延是柏格森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它包含了柏格森对时间的特殊理解。
首先,绵延意味着没有中断,这也意味着过渡是永恒的,绵延意味着没有丝毫的静止和停滞。我们经常会看到静止之物,但柏格森说,那都是错觉。所谓的静止,无非是变化不明显不能被我们的感官所感知到而已,万事万物都在持续地过渡之中。这种绵延实际上就是一种持续的流动,永恒的流动,这样的不间断的绵延概念跟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永恒生成的概念非常接近。
其次,这种从未中断的连续的绵延还是变化的,绵延不仅意味着永恒的过渡,也意味着变化。持续的绵延就意味着永恒的变化。所有的绵延瞬间都不相同,都是差异性的瞬间,都是在变化着的瞬间,没有两个瞬间是重复的。柏格森说:“在每个瞬间,所有感情、所有意念、所有意志都在发生变化:倘若一个精神状态停止了变动,其绵延也就不再流动了。”绵延就意味着变化,它不是重复性的单调的时间绵延,不是一成不变的流动。“实际上,我们是在一刻不停地变化着,而状态本身不是别的,正是变化。”绵延意味着持续之变,它是时间的连续不断的变动。
最后,这样的绵延概念还包含着一种特殊的时间观念,即一种最重要的理解过去的方式,这甚至可以说是柏格森绵延概念的核心之处:对于绵延的任何一个瞬间而言,它都包含着这一瞬间之前的全部过去。也就是说,绵延作为一个持续的变化过程,不是意味着一个时刻对另一个时刻的克服,不是意味着现在就是对过去的摆脱,相反,绵延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对过去的吸纳,都包括着过去的一切。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积累就越是丰富,它们也就越多地涌进现在,而绵延的每一个瞬间自身也因为这种过去的持续涌入而“膨胀”。过去的时刻,总是潜伏在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过去和现在不是前后环环相套地连接在一起,而是共存在一起,每一个现在都同时是现在和过去的大汇聚。
这样的时间概念怎么理解呢?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我们此时此刻的身体,和昨天的身体不同,这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但如何不同呢?或者说这两个身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我的身体和昨天不同并不意味着我的身体克服、摆脱和否定了昨天的身体,并不意味着我此刻的身体和昨天的身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体,而是因为我今天的身体吸纳了、包含着昨天的身体,和昨天的身体共存于一体。我今天的身体不仅包含了昨天的身体,还包含着全部既往的身体,包含着从胚胎到现在的全部的身体过程。我的身体正是因为包含着全部的过去身体而逐渐壮大。也就是说,此刻的瞬间包含着全部的过往历程,此刻的我囊括了我过往的全部经历、全部人生。这是和传统的时间概念不一样之处,传统的时间观念会认为,此刻之所以是此刻,就是因为它不是过去的那一刻,就是对过去的那一刻的摆脱;我之所以是我,就是因为我不同于过去的我,我是全新的我,我克服了旧我。柏格森认为,此刻的我包含了、聚集了过去的旧我,是过去的旧我和此刻的我的叠加和共存。
反过来,此刻虽然包括了过去的每一个瞬间,但它还是不同于过去的任何一个瞬间,此刻都是对过去瞬间的增添。这也可以说,尽管我的身体包含了昨天的身体,包含了全部既往的身体,但我的身体毕竟不同于昨天的身体,我今天的身体是对昨天身体的添加,是在昨天身体的基础上的增补和变化。这是现在和过去的关系,这也是时间绵延最重要的意义。现在和未来的关系同样如此。对于未来而言,现在这个瞬间就必定是未来某一个瞬间的过去。也就是说,现在这一个瞬间既包括了它之前的全部过去,也会携带着这个全部过去涌入到下一个未来的瞬间。而未来的每个瞬间也都是对现在这个瞬间的全部收纳。
柏格森提出这样的绵延时间的意义何在呢?如果我们不是从生命类型进化论的角度来讨论绵延,而仅仅从个体人的生命的角度来讨论它的话,我们会发现一些非常特殊的意义。我们简单地提及两个重要的观点。
一个是与回忆相关的问题。现在总是包含着全部的过去,这也意味着现在的时刻总是可以不经意地唤醒过去的时刻,或者说,现在的时刻可以不断地向过去回望。而过去会情不自禁地出现在现在的时刻里。普鲁斯特的经典小说《追忆似水年华》就是这样一种时间观,普鲁斯特在这部小说的经典开头就让主人公吃泡在红茶里的玛德琳蛋糕,这种奇妙的味道唤醒了他童年时的各种记忆,这些儿时记忆完全是在味觉的刺激下无意地涌现出来的——我们借助柏格森的绵延观点来看,这些过去,这些儿时的经历,实际上一直被身体挟裹着,一直潜藏到现在,从未被彻底地摆脱和克服。它们在某些时刻不由自主地现身,这就是绵延的时间例证。
另一个是与未来相关的问题。柏格森说,我们现在会产生欲望,产生意志,这些欲望和意志都是在过去的基础上展开的,我们要行动,但是我们不能摆脱过去而行动。我们的创造总是携带着全部的过去去创造。这也是绵延时间观的内在要求。
但我们把柏格森的这一观点和萨特对照就会发现他们之间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区分。对于萨特来说,我们的现在就是无,就是空的,也就是说,我们摆脱了全部的过去,我们是从虚无开始的,他有部代表作《存在与虚无》。对萨特来说,存在是以虚无作为起点的,我们的任何选择都应该是在虚空状态下开始的。只有摆脱了过去的虚空,你们才能自由选择,自由欲望,自由生存。你们看,这和柏格森的观点是多么地南辕北辙。难怪萨特一旦成为法国思想界旗手的时候,柏格森就黯然失色了。
《创造进化论》我们就读到这里,明天我们要一起读的是人称“西方世界影响最大的知识分子”的哲学家福柯的代表作《规训与惩罚》,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