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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如何成为有共情能力的人?

《余世存·时空理论下的国学经典》第4讲《如何成为有共情能力的人?》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我是余世存。

前两天我们讲了创立儒家学派的孔子,在他的后世传人中,孟子的地位仅次于孔子,被尊称为“亚圣”。今天我们就一起走近这位儒家学派的另一位宗师级人物。

下面我们同样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我们围绕孟子的经历谈谈他的思想,你可能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孟子;第二部分,我会结合我对孟子的看法,谈谈孟子与当代中国人的关系。

那我们就从孟子的人生故事讲起。

孟子生于公元前四世纪,他和庄子以及希腊的亚里士多德是同时代人。跟孔子一样,孟子小时候失去父亲,跟母亲一起生活。在母亲的教诲下,孟子从一个调皮爱玩的孩子转变为努力学习的人。孟母是中国史上最有名的母亲之一,她非常自信,知道该把孩子教育成什么样的人。为了给孟子找一个适合学习的地方,她曾经三次搬家。最终在学校附近定居,让孟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孟母教子的传说中可以看出,孟子是一个聪明外向的人。

长大后的孟子对儒家思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索,他曾经到鲁国拜师学习,向子思的门人求学问道,深入研究孔子的思想。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继承了儒家的思想,还结合自己对现实的思考,发展了儒家学说,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体系。他在《公孙丑》说:“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所以他的思想不仅继承了孔子,而且他的人生抱负也向孔子看齐,像孔子一样周游列国,希望能够让儒家思想发扬光大。孟子曾经游历齐、宋、滕、魏、鲁等国,前后有二十多年。

孟子游历大约是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可见他此前一直在研学、办教育。孟子第一次到齐国,是在齐威王年间。到了齐国,孟子宣扬他的“仁政无敌”主张,但齐王听不进去,只送了他一大笔钱,但孟子没有接受这笔钱。

在宋公子偃自立为君的时候,孟子到了宋国。那个时候,滕文公还是世子,他去楚国经过宋国时,孟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这是孟子在一个未来的一国之君面前展现自己的学术思想,对人性进行肯定,对历史进行肯定。滕文公从楚国回来又在宋国见到孟子。孟子对他说:“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孟子勉励滕文,只要好好地学习“先王”,就可以把滕国治理好。

后来,孟子接受了宋君的一大笔钱,离开宋国,回到邹国。当时,邹国同鲁国发生了冲突。邹穆公请教孟子说,这次冲突中,我们有关部门的人死了三十多人,而民众没有死人,要诛杀这些见死不救的民众吧,诛不胜诛,怎么办才好呢。孟子说,据他了解灾年的时候,邹国的民众流离失所,无数的人都饥寒交迫,而邹国的国库财物多得很,有关部门不管民众的死活。孟子继续说,这就像曾子说的那样:你怎样对待人家,人家就将怎样回报你。现在,您的百姓可得到报复的机会了,您不要责备他们吧!

滕文公即位后,孟子来到滕国当了滕国的资政顾问。滕文公亲自向孟子请教治理国家的事情。孟子说:“民事不可缓也。”他认为百姓有了固定产业收入,才有稳定的思想道德和社会秩序。而百姓生活有了保障后,还必须对之进行“人伦”的教化,所谓“人伦明於上,小民亲於下”。

农家的许行主张君民并耕而食,反对不劳而获的剥削、压迫;主张实物交易,物品在数量、重量上相等的,价格相同。孟子抓住许行以小农的平均主义思想否定社会分工这一弱点,大讲“物之不齐”的道理,并以“劳心”“劳力”的划分来论证社会分工的“合理性”。这就是有名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滕国是一个小国,在列强竞争的局面下自身难保,所以孟子后来离开滕国到了魏国的国都大梁。这时,孟子已经五十三岁。梁惠王见到孟子就问:“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因为梁惠王这时候打了几次败仗,非常需要有人能够让他富国强兵,孟子这个时候年过半百,也需要实施自己的抱负。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但梁惠王的当头一问,孟子提交的答卷却很空。当时梁惠王的魏国屡败于他国,所以梁惠王对孟子说:我即位以来,东面败于齐国,长子都丢了性命,西面败于秦国,南面败于楚国。他对这些国耻耿耿于怀,那么他应该怎么做呢?孟子大讲仁政,说只要实施仁政,就是用木棒也可以抗击拥有坚甲利兵的秦楚军队。

可以说,孟子的这个回答并不精彩。学者们总是夸说孟子的义利之辩多么重要,但无论从学理的层面还是现实的层面,孟子的回答都是不及格的。梁惠王不重视孟子,对孟子失望就是一个证明。从学理上说,辨别义利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一点反而不及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更务实。正义跟利益并不是不可区分的,但正义并非就没有利益,正义本身就是利益。

梁惠王去世后,儿子梁襄王即位。孟子对梁襄王的印象很不好,说“望之不似人君”,说他不像个国君。孟子就离开魏国又到了齐国。

那我们看看孟子到了齐国后,又遇到了什么。

齐宣王见到孟子就问:“齐桓公、晋文公他们称霸的事可以讲给他听听吗?”孟子回答说,孔子的门徒没有说这些霸主的事,所以他也没有听过霸主的道理。既然不了解霸道,不如他给齐国讲讲王道的事吧。齐宣王想效法齐桓公、晋文公图谋霸业;孟子的政治主张却是效法“先王”,实行“仁政”。

燕王哙因让国给燕相子之,引起燕国内乱。齐宣王六年,也就是公元前314年,齐宣王乘机派兵伐燕,只用了五十天就大获全胜。齐宣王对孟子说,诸侯国多想打我的主意,怎么办呢?孟子说,大王赶紧下命令,跟燕国人商量,设立燕国国君后,不拿燕国的财富,以仁义之师离开燕国。宣王不听,结果燕国人起来反抗齐国。齐宣王后悔说,我非常遗憾没有听孟子的话。

孟子对齐宣王的进言很多,并没有被采纳。齐宣王只是把他当作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来尊重,孟子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就准备离开。齐宣王派人告诉孟子:“我欲中国(国都中)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其实就是把孟子当作一块招牌,博得尊贤重士的名声。

孟子离开齐国,在齐的边境停留了三天。有人问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孟子说,如果齐王有心变革,必定要请我,采纳我的意见,所以我走慢一些看有没有机会。又有人说:“我看老夫子你似乎有些不愉快。”孟子说:五百年的时间周期中一定有王者出现,他们中间必然有非常出名的人物。从周朝立国算起,有七百年了,这个时候该有王者出现了。如果要治平天下,当今之世,除我之外,还有谁呢?我有什么不愉快的呢?

孟子在宋国待了一段时间,遇到了秦国楚国大战,他也说了一番道理。后来,他离开宋国到了鲁国。鲁国国君鲁平公想要重用孟子的弟子乐正子,还想拜访孟子,鲁平公宠臣臧仓说了孟子的坏话,让鲁平公改变了主意。乐正子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孟子。孟子很有感慨地说:“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意思是,我跟鲁侯没有缘分,这是自然的事情,那个叫臧仓的小人怎么能中伤我呢。

孟子这时已经六十几岁,他就回到老家邹国,不再出游,从事教育和著述。他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是最快乐的事。他跟弟子万章等人整理编辑经典,写成《孟子》一书。《孟子》一书既是他的人生传记,又是孟子与君王、弟子对话录,还是他的教育观、世界观、国家治理观,等等。

我为什么要这么来介绍孟子?因为我觉得孟子的书写得非常高大上,我们用叙事的方式把他拉近一点。尤其是,孟子的弟子,或后来的儒家弟子们没有把孟子的书改写一下,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在我看来,孟子的一生非常精彩,假如把他的周游列国写出来,可能是比后来的文学史名著《镜花缘》《格列佛游记》更精彩更重大的书。前两年我在一朋友家客厅里无聊翻书,翻到《格列佛游记》,我当时就想,要是谁能把孟子到宋国、滕国、齐国、魏国等十来次旅行写出来,一定比《格列佛游记》好看得多。

我这样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光看孟子写的书不够,如果变成他者的书,孟子一生的言行就有不少可商榷的。

下面,我会结合我对孟子的研究思考,进一步谈谈孟子与后人,尤其是与当代中国人的关系。

刚才提到,光看孟子写的书不够,换个角度看,孟子一生的言行有不少可商榷之处。换句话说,孟子时代,个人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生命的喜怒哀乐还没有完全生发开来。在孟子前后,只有墨子和庄子敢于大声歌唱或痛哭。人们的反省反思活动虽然是有的,比如曾子就“每日三省吾身”。但大家的反省反思还是有限的,几乎没有公开地表露出来。要到后来,人们才会公开地谈论忏悔、检讨自己。

现代人写书,晚年总结自己,多少会反省自己一生言行的失误。孟子其实有不少失误之处,如果他能总结出来,那会给儒家思想,给汉语表达提供非常新的东西。

比如说,我们看孟子教育齐国、滕国、魏国的国君,会佩服孟子的头头是道、大义凛然。但仔细一想,这都是孟子的一面之词。我们不知道作为国君是怎么想的。即使从读者的角度看,孟子也谈得太空洞,太迂回了,所以孟子游说国君从来没有成功过。你看,孟子对国君们要么是居高临下地教育,要么是怼人,把一个好兴致的国君怼得“王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说,孟子从来没有抓住到手的机会。国君以为他们儒家有什么治国安邦的妙计,结果孟子谈的都是大道理。后来的商鞅就是跟孟子一样先从道理谈起,后来看势头不对,就换策略。后来的韩非也检讨他们的经验教训,专门写了游说君主的小册子。但无论商鞅还是韩非都走向了实用主义。所以孟子没有抓住机会,事后在写书时又没有反省反思自己的失误,只是炫耀自己把国君教育了一番。这个问题可以说对后世中国的影响太大了。

孟子如果能够反省自己的失误,像孔子一样诚实地承认自己有过一些问题,会对儒家的发展有正面意义。孔子晚年就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儒家尽管一再强调反省,却很少公开自己的失误,甚至以道德制高点自居。孟子就站在义的高点对国君们耳提面命,效果适得其反。

后来的中国历史,凡是乱世,国家需要解决问题时,儒生都帮不上忙。最知道变通的儒家知识分子叫叔孙通,他当过秦始皇的官,后来又跟着刘邦造反,但他很聪明,他给刘邦推荐的都是能征善战的人才,等刘邦当了皇帝后,他才推荐自己的学生。这造成了一个现象,王朝和平年代要靠儒家维持统治,在动乱年代则要靠道家人物比如张良、诸葛亮、刘伯温一类的人来平乱,来取得安定和平的局面。

我对孟子的这些意见在十几年前特别影响情绪,让我对孟子敬而远之。尤其是,孟子虽然是思辨大师,但他经常强词夺理。他以气势压人,这一点儿影响到后来的韩愈,还影响到新文化运动以来的“社论体”文风。我因为厌恶社论体文风而对孟子反感。

但是,我后来在陪年轻人读《孟子》时,重读了一遍《孟子》,让我的印象发生了改变。我意识到,孟子是一个关怀广大而具体的人,他是一个人格极为独立的人,他不会因为现实情境有所妥协,有所委屈自己。他虽然是国君的座上宾,但他从没有同流合污,他坚持了原则,坚持信奉自己的思想。

在我的时空之学体系中,孟子虽然属于儒家的东方之学,但在儒家体系内部,孔子在东方,孟子就是西方。这一点我们稍后解释。

需要说明,就是一个系统内部的子集也有时空特点,它们一起组合成一个系统,这个系统再跟别的系统共同作为子系统组合成一个更大系统。比如说孔子属于东方,孟子属于西方,他们共同构筑了儒家时空的完整;但儒学作为子系统属于东方,它和西方的墨家、南方北方的道家共同构筑中国文化精神时空的完整。中国精神文化作为子系统属于东方,它和南方的印度、西方的希腊、希伯来、北方的阿拉伯等构筑起欧亚大陆的完整时空。

东方之学的特点是仁,西方之学的特点是义。孔孟之道就是仁义之道。孟子的义跟利沾边,他讲义利之辩,国家实施仁政就是义,孟子的义是内在的,是人的羞恶之心。这跟墨子的义不太一样,墨子的义是外在的,是义气、道义,甚至是功利。

正是因为同属于西方之学,所以孟子的思想跟儒家正统有所区别,比如儒家非常讲等级礼仪,但孟子就有一种平等精神。他的等级在于“天爵”和“人爵”,“天爵”就是天地间的位置,“人爵”就是人间社会的地位。用他的话说,人应该追求“天爵”,现在的人追求人间的地位,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我们说西方之学有理性的底色,所以孟子一书中充满了思辨,充满了理性精神。比如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比如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我当年读孟子的书时,特别感动的是他一再强调“不违农时”,他还再三在国君面前为普通人的生活争取权利,普通人家有一百亩土地,只要不夺农时,鼓励他们种桑、养殖,一家人就可以穿得好,吃得好。我觉得,孟子在这方面比孔子要推进了一大步,他这种顾及民众利益的思想其实正是“西方之学”或“秋天之学”的特点。秋天之学特别讲收益,讲产权,所以虽然孟子有义利之辩,但他实际上还是并不排斥谈论利益的。

孟子称赞孔子是“圣之时者”,其实在我看来,孔子对时间还缺少研究,反而是孟子的时间意识极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时间意识强也是秋天之学的一个特点,比如墨子属于秋天之学,所以墨子从时间中发明了墨辩逻辑,他的“三表法”逻辑就是从历史时间入手,评判一个事物要看它在时间长河中的状态。

孟子的时间意识在儒家的传承中是非常突出的。比如孟子说:天那么高,星星那么远,如果找到原因,那么千年的时间可以坐观把握。这是长远时间观,强调需要长远的时间和努力才能领悟天道。“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这是节俭时间观,提倡合理安排时间,勤俭节约,以期过上无忧生活。“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这是变迁时间观,指出人生不可能代代传承,而是会有变化。

“此一时,彼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这是机会时间时、循环时间观、积极时间观,说明历史一时一地,但历史有周而复始的循环律。他主张积极着手实现理想,不虚度时间。孟子的这种时间观非常有意义,也给后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在儒家的发展中,孟子是重要的一环。孔子开了一个头,到孟子,儒家的时空观念得到了加强。我们说,孔子是东方的,东方的声音是角音,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孟子是西方的,西方的声音是商音,闻商音使人大方而好义。所以孟子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大气,非常公义。甚至关于人生的快乐,孟子也是把它跟民众、跟周围环境做了深刻的链接。

齐宣王曾在他的行宫接见孟子。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的回答是,当然有,贤者的快乐是跟民众相通的,跟天下相通。孟子的话直接影响了范仲淹,使其总结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还影响了明代的东林党人,使其总结出了“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名联。

所以说,孟子的出现,使得只有东方特色的儒家精神加入了西方之义,使儒家的时空变完整了。孟子之所以比一般的儒生有底气,有自信,是因为他的学术思想中有西方和秋天的属性。西方的义利、秋天的收获使得每个人都有立身处世的基础,每个人都可以不求别人,不看别人眼色。所以孟子敢说他善养浩然之气。

孟子眼里的国家就是如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他看来,只有得到民众的拥护,才可以做天子。如果君王危害到国家政权,就另立新的贤王。如果社会财富积累得很多,大型活动美轮美奂,却还发生天怒人怨之事,就要另建新的国家政权。

孟子的这个思想在传统中国社会的前期,还不算什么,到了后期,就是明清时代,统治者就神经衰弱得受不了。所以朱元璋当年读孟子的书,非常生气,下令把孟子的书删节才能出版。朱元璋说,“倘此老在今日,岂可免我一刀。”朱元璋下诏将孟子逐出文庙,不得配享,并放出狠话:“有谏者以不敬论,且命金吾射之。”但朱元璋还是低估了孟子的力量,诏令一下,引起了社会的抗议,最后朱元璋重新下谕旨说,“孟子辨异端,辟邪说,发明孔子之道,配享如故”,极不情愿地作出了让步。

当然,在这里有一个话题可以提一下,那就是庄子和孟子是同时代人,他们两人都是那个时代最渊博的人。两人没有见面,对后人来说,多少有些遗憾。他们的前辈,老子和孔子有过交集,有过交流。如果他们两人能够见面,会对中国文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实在难以想象。但他们就是没有照面,而且他们的书中也从未提及对方。他们活得都很精彩,因此,不可能不知道对方。

宋代以来,大儒朱熹等人就猜想过孟子和庄子没有见面的原因。朱熹给出的解释是:当时庄、孟的活动范围,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地理上相隔较远,这直接造成了二人的互不相知。到现在为止,人们总结了好几种原因。

比如有人主张“时代不同说”。孟子生活在公元前4世纪,庄子生活在公元前3世纪,两人不在同一历史时期,难以见面。这个原因是不成立的,按今天的材料看,二人基本上生活在同一时代,只是孟子比庄子大一点。

还有人主张“地域不同说”。孟子主要在齐鲁一带活动,庄子主要在楚地活动,两地相隔,不便往来。这个理由也不成立,因为庄子也到过魏国,如果二人想见对方不可能见不到。

另外也有“思想不同说”。孟子继承孔子儒家思想,庄子创立道家思想,两家思想理念差异很大,孟子不会接受庄子的思想,因此两人没有交流的动机。

除此以外,还有“生活态度不同说”。孟子积极进取,庄子超脱逍遥,性情不合,难以相见。

我个人也觉得这是一个遗憾,不过,从常情常理来说,两个人不见面,也不提对方,还是可以理解的。孟子年龄大一些,但孟子活得比较风光,他虽然不为国君所用,但他经常是国君们的座上宾,是国君们聊天的对象。相比之下,庄子就比较落魄,虽然庄子也曾经很有名,但他得的实利很少。用我们现在的人话,他的生活跟他的名声是不相匹配的。在孟子眼里,庄子是小字辈。他不来拜见自己,自己没有必要去见他。在庄子或当时的人看来,孟子是顶流大咖,各国国君送孟子钱,一次送的钱都相当于当时中产家庭的财产,孟子出行,称得上前呼后拥,“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而转食于诸侯”,可以说非常气派;庄子虽然有些名声,但自己生活窘迫,见孟子应该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二人既没见面,也不在书中提及对方。孟子思想上的论敌有农学家许行等人,对老子、庄子他都没有提及。庄子对儒家有很多批评,但他没有提到孟子,他提到最多的人是孔子,但对孔子也是温和的。

这个文化机缘之所以让我们有兴趣,是因为庄子和孟子是道家和儒家顶级的思辨大家,如果他们能够当面相见,肯定能产生不少哲学的文化的命题。就像庄子跟惠施一起看着河水,就有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哲学命题。

最后,我想说一下,孟子的书还有很多值得研究的。

孟子通篇很少谈论《易经》,但他一定是深通《易经》的。因为他的时间意识那么丰富,正是读《易经》的结果。非常有意思的是,我在云南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山东籍的教授曾告诉我,他认识山东济南的一个《易经》高手,说是有家传,传的是孟子的易学。这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在公开的文献上根本没有孟子易学,或许孟子易学一直是以家传形式存在的。这也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特点,有不少家学没有公之于众,只是在家庭内部流传。

我相信这个说法,就是因为在孟子的书读到了时间的很多命题。我相信这个说法,也是相信孟子的学问有显有密,所以他能够征服很多王侯大人。尽管他们觉得他迂腐,但他仍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他当得起大英雄、大丈夫这样的字眼,当得起“亚圣”这样的荣誉。

时间关系,孟子我们就聊到这里,明天我们将一起读《韩非子》。

我是余世存,让我们继续探索“时空理论下的国学经典”。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