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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隳三都》 朱步冲解读

《隳三都》| 朱步冲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青年历史学者周思成的《隳(同一声辉)三都》,副标题是“蒙古灭金围城史”。

对于历史爱好者来说,王朝崛起和灭亡的故事,总是最能引发大家兴趣的题目。而这本《隳三都》讲的就是约1000年前,中国历史上煊赫一时的金帝国,是如何在短短20多年内,就被新兴的蒙古帝国攻灭的故事。之所以叫“隳三都”,是因为本书的主线,就是金朝末年,它的三座都城,燕京、开封和蔡州,被蒙古大军攻陷的经过,而这个“隳”字的意思,就是毁坏,或者损毁的意思。

由于中国传统历史研究的局限,一谈到金朝,大家往往想起的就是金和两宋之间长达百年的战争,以及岳飞、陆游、辛弃疾等属于中原两宋王朝的英雄人物。而对于金朝的命运,可能只有中学历史课本上孤零零的一个年份:公元1234年,蒙古灭金。

如果我们稍稍深入了解一下这段相对冷僻的历史,就会感到惊诧。相对于宋朝,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金朝,为何在蒙古面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在自身存在的近一百二十年中,金朝最后四位皇帝,耗费了将近二十四年,也就是王朝本身五分之一的寿命,来应对蒙古的威胁和碾压,苦苦挣扎求生。

作者周思成说,这段历史虽然残酷,但为后世的历史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完整的研究标本,它展现了一个原本强盛而稳定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在自身实力下降,军事失败,资源流失,然后再度遭遇军事失败的恶性循环中走向灭亡的。

不仅如此,金国的悲剧还在于,它的衰亡是由里向外的。崛起于我国东北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部落,是在很短时间内迅速成长为幅员辽阔的大金帝国的,但这种急剧扩张,却让它没有时间进行内部组织的有效升级改造,从而使得它的成功和富裕,变成了一种致命的诅咒,侵蚀了自身的战斗力和进取意志。在金朝覆亡后,我们还将看到,这条规律,在接踵而起的蒙古元帝国和清帝国身上再度应验。

周思成在书中以细腻的笔触,和丰富的史料,为我们展现了一副全景式的历史画卷,既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大事件回溯,也有时代裹挟下小人物的个体命运。接下来,我就分两个部分来为你介绍本书的主要内容,首先,我们结合本书内容和其他历史研究成果,来分析一下金朝迅速衰败的内因。在第二部分中,我们再顺着作者的叙述时间线,来为大家复盘下,迅速崛起于草原的蒙古帝国,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军事和组织优势,仅用20多年时间,就灭亡了金帝国这个看似强大的对手。

强大的金朝,为什么在短短20多年内就被新近崛起的蒙古灭亡?历史学家们虽然在一些细部上存在意见分歧,但大体判断上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在灭亡北宋之后,随着领土的急剧扩张,和经济结构的变化,女真民族一方面固然吸收了原本中原的先进文明与技术,在民族融合交流中实现了“汉化”,但另一方面,也在这种“汉化”融合中,失去了原本粗犷简朴,坚韧善战的特性,迅速变得腐朽,走向衰落。

如果我们打开当时的历史地图,就会发现,鼎盛时期的金朝,领土北到外兴安岭,南到陕南靠近四川的大散关,以及淮河北岸,东临大海,西邻西夏,囊括了今天的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七省,以及内蒙古、陕西、甘肃的一部分,面积达到230万平方公里,人口将近5000万。这样一份偌大的产业,哪怕是有意挥霍糟蹋,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是很难败光的。

金朝是我国东北地区女真部落建立的国家。建国前的女真部落,崛起于长白山与黑龙江下游地区,以渔猎、农耕和畜牧为生,人民生活条件艰苦。根据当时宋朝出使官员的回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宫殿,建筑简陋,如同宋代县衙一般,即使是完颜阿骨打邀请各部首领和使节的“国宴”,餐桌上也只有糙米饭、腌黄瓜、韭菜、野葱等食物,而野味肉食的处理方法也就是简单的烤、涮煮,甚至生吃。餐具,就是这些女真武士贵族腰间的佩刀。有时,糙米饭甚至会加上狗血搅拌,对于这种粗糙到令人发指的原始料理,习惯了中原精致饮食文化的宋朝使臣,自然是瞠目结舌,难以下咽。

然而,女真人入主中原之后,就迅速被这里考究的饮食起居和精致的器物文化所征服,抛弃了原本的艰苦朴素作风。金朝第三代君主,完颜阿骨打的长孙,金熙宗完颜亶,就深受中原文明熏陶,是一位翩翩儒雅的少年天子,喜好诗词歌赋、焚香饮茶以及下棋。这样一位深度汉化,文质彬彬的皇帝,甚至看那些来自东北故土,只知道骑马砍杀的开国老臣不顺眼,背地里骂这些元勋是“无知夷狄”。

正是在完颜亶执政期间,女真人完成了一次规模浩大的移民,纷纷从条件艰苦的东北寒冷之地,来到了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的中原,这背后的考量,既有经济生产的需要,也是为了巩固金朝对于中原的统治。根据统计,到13世纪初,金朝人口的将近一半,都生活在长城以南。这种人口的大规模迁移,就为女真和汉之间的民族融合,以及女真人生活习俗和文化的改变打下了基础。

同时,金朝入主中原后,很快就发现,部族时期原始简单的习俗与规章,已经无法适应和管理如此辽阔的国土和文化背景复杂的庞大人口,所以必须借鉴和模仿北宋遗留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所以,在经历了一段二元并行体制的试验后,女真人从统治阶级,到普通百姓,都形成了全盘汉化的共识。这一点,与之前的辽朝,以及之后的蒙古帝国截然不同。不仅如此,金朝统治者,甚至明确提出,中原,由于气候宜人,物产丰富,人口稠密,所以是自己治理政策的重中之重,远在东北的故土,反而不重要了,这就是所谓的“汉地为本”。

为了经营中原,金朝统治者索性连都城都迁到了南方。本来,金朝定都在上京,也就是今天的哈尔滨市阿城区。但是从二代皇帝金太宗,到金熙宗,都习惯于长期待在相对繁华,靠近中原的燕京,也就是今天的北京。随后称帝的海陵王完颜亮,甚至觊觎南宋统治下江南的繁华秀丽,试图一边讨伐南宋,一边把都城迁到北宋故都汴梁,也就是开封。最终,继任的金世宗完颜雍,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和历史大趋势作对,于是宣布,迁都燕京,把这里改名为中都。

那么,这种汉化,为什么让金朝迅速变得柔弱腐朽,战斗力迅速下降呢? 由于本书的讲述核心,是蒙古灭金的军事征伐,所以我们就以军事制度为核心,简要为你讲述一下。

在崛起之初,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制度,女真人都十分粗犷,保持了部落时代的风格:早期的女真部落,采取的是兵民合一体制:要打仗了,每个部落武士首领振臂一呼,麾下的适龄壮丁就齐聚起来,自备装备,组成军队。军队建制也采用了简单的六级制,从五人、十人、五十人,到万人,称为“猛安谋克制”:一个谋克,就是一个百人队,一个猛安就是千人队, 而指挥军队的武士首领称为“勃极烈”,翻译过来就是汉语的“官长”“部长”的意思。在女真军队中,上到统领万人队的大将,下到指挥十个五个士兵的下级军官如十夫长、五夫长,都被称为勃极烈。 这种粗放简单的组织模式,一直沿用到金朝建国。到了讨伐辽国和北宋的时候,女真人才吸收模仿这两个对手的军事指挥系统设置,进行改革。

由于女真部落生活在寒冷的东北,平时擅长放牧和狩猎,所以早期的金军剽勇好战,体能、装备和组织纪律性都很了得。宋代名将吴璘曾经说,金朝军队有四大强项,盔甲厚重、坚忍不拔、骑马技术娴熟,以及射箭技术出众。金朝的重骑兵,人和坐骑都披挂重甲,面部还戴着防护铁面具,只有双眼外露。面对敌军,金朝骑兵能够依靠充沛的体力和良好的组织纪律,连续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攻势,每一波冲击完毕,再整队重组,投入下一轮。 另外,金朝军队在早期军纪极端严酷,没有命令,不许擅自撤退,以战死沙场为光荣,以逃跑偷生为耻;根据宋朝方面资料记载,金军军法规定,一个五人队,如果队长阵亡,而剩下四个士兵却因胆怯撤退苟活,按照军法,这四个人也必须被同时处死。

早期金军的战斗力变态到什么地步呢?我们来看个比较极端的例子:公元1126年2月,北宋和入侵的金朝军队在汴京城下达和议后,金军统帅派出17名骑兵作为信使回国报信。走到今天河北磁县附近,遇到了2000宋军。宋军指挥官李侃想捡个便宜,不顾对方的使者身份,下令开战,结果2000宋军被17名金朝重骑兵打得大败,自相践踏,死伤近半。 即使是在抗金战争中威名大振,以战斗力和军纪著称的岳家军,每次面对金军,也都是苦战,往往血战几天,每天冲杀肉搏几十次,才能击退对手。所以,对当时金朝军队强悍的战斗力,就有了一句俗语:“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然而,正是这样一支曾经威名赫赫的军队,却在金帝国汉化的潮流中,迅速丧失了战斗力,归根结底,是因为支撑它的文化和社会基础在这种大变迁中迅速被肢解,荡然无存。

首先,作为征服者入主中原的女真人,生活水平迅速提升,在各种政策上享有朝廷的优待,过去那种每天渔猎耕作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根据史书记载,到了金代中期,女真百姓不但不再研习武艺和骑马射箭,连国家分配的田地都懒得种,统统出租给汉人佃户,自己坐在家里收租金,优哉游哉。金朝再努力征兵,都无法挑选到合乎标准的军人。许多女真人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他们的先辈耻笑的宋代军人:比如1161年,海陵王完颜亮征讨南宋的时候,居然发现手下的女真将士,拉不开南宋军队装备的硬弓。女真人战斗力的整体下滑,直接导致金朝军事体制的基础,猛安谋克制,维持不下去了。

可以想见,曾经尚武的女真人,丢失的不仅是战斗力,还有战场上的斗志。根据宋代史料记载,由于长期过着和平优渥的生活,金世宗时期的女真人,已经做惯了太平百姓,一听到要打仗征兵,再也不像建国初期那样一呼百应,跃跃欲试,而是胆战心惊,哭爹喊娘,想尽办法要逃避入伍。

金朝中后期很多皇帝,为了重振女真族人的尚武彪悍风俗,增强战斗力,做了很多努力,比如金世宗,经常带着整个皇室和高层,去金莲川,也就是张家口一带打猎巡游,一去就是几个月,目的就是要迫使金朝统治阶级捡起骑马射箭,习武练兵的传统。他甚至为了鼓励普通女真老百姓习武,还下令,女真人打猎,一律不许用机关或者绳网,必须用弓箭。 但这些措施,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更糟糕的是,金朝军队横扫天下的关键武器,骑兵,也维持不住了。早期女真骑兵堪称无敌,但东北一带并不是优良战马的繁衍地,所以女真骑兵的战马,多数来自与蒙古、西夏的贸易。金朝入主中原后,也曾煞费苦心,想维持自己在骑兵方面的军事优势,鼓励民间养马,同时到处开辟官办马场,但中原的气候水土,始终无法培养出优良的战马。当蒙古各部崛起后,为了对抗金国,也逐渐断绝了同金国的马匹贸易,这逐渐让金国的骑兵,因为战马不足而逐渐凋零。曾经配置豪华,可以一人拥有战马2匹到3匹的女真骑兵,到了金朝末年与蒙古大军对抗时,只占金军总兵力的20%不到。

所以,面对崛起的蒙古部落,曾经叱咤风云的金帝国,居然只能沿用中原王朝的传统办法来巩固自己的边防,也就是——修长城。 这道防御工事东起大兴安岭南麓,西至今天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的大青山,由城墙、壕沟和堡垒组成;虽然规模宏大,但透露出的,却是金帝国的怯懦与无奈。

让我们回到公元1211年的春天,也就是本书讲述的这场蒙古灭金之战,大幕徐徐拉开的时候。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金帝国,面对一个战斗力比自己当年更加强盛的新兴对手,真是如同一艘残破的大船,突然发现前方的海面上涌出了一座巨大的冰山,悲惨的失败命运,已经无可避免。

根据史书记载,从公元1210年年底,到1211年春天,生活在中都的金朝百姓就有一种预感,可能要出大事儿了:城里不时发生莫名其妙的火灾,随后又有来自西北的大沙暴,吹得天昏地暗。入春之后,中都又闹大旱灾,夜里还有莫名其妙的白光在空中闪耀。到了三月,中都著名的佛教建筑,大悲阁,也毁于一场大火。这些怪异的现象,在当时人来看,都是国难当头的不祥之兆。

这场灾难的制造者,就是北方的蒙古帝国。在1211年的2月,已经统一了蒙古高原的成吉思汗,在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天仪式后,他宣布向金帝国开战。以骑兵为主,由十多万精锐武士组成的蒙古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始南下。

在祭天仪式上,成吉思汗公开宣称,讨伐金朝的理由,是金人曾经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两位至亲祖辈。虽然这是一笔陈年旧账,但对部下来说,这种动员却十分有效。这是因为,蒙古各部落,都曾长期受金朝欺压,包括被迫交纳沉重的赋税和各种贡品,甚至无理由地被金朝人“灭丁”。所谓“灭丁”就是金朝组织军队,武装入侵蒙古各部并进行屠杀,目的是为了定期消灭蒙古各部的成年男人,不让它们有壮大和构成威胁的机会。 所以说,野心勃勃的成吉思汗,为了扩充自己草原帝国的版图,在这时抬出了金朝对蒙古各部的血海深仇,作为动员的号召,实在是无比高明。

由于发源在牧马黄金区的蒙古高原,蒙古骑兵的配置堪称豪华,平均一人能够备有4匹坐骑,长途机动行军时,速度惊人,平均一天能够前进15公里,而在进行包抄、偷袭时,速度更快,比如成吉思汗之子拔都西征时,四天之内居然挺进三百公里,几乎赶上了二战时期装甲部队的水平。

这支蒙古大军虽然实力雄厚,但并不是有勇无谋,他们绕过了金朝苦心修建的长城,从河北张家口一带进入金朝疆界,先做试探性进攻,熟悉地形,同时评估对手战斗力。等待7月秋高气爽时,蒙古大军再度大举南下,九月,在张家口附近的野狐岭,金蒙两军在这里展开了双方第一场大规模遭遇战,机动性和战斗意志都占据上风的蒙古大军,利用前后夹击的战术,几乎全歼了金军主力,导致此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金朝都凑不出一支足够大的野战军和蒙古人交手。由元朝人编纂的《金史》甚至直白地说,金朝的灭亡,就在这一战被注定。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次败仗,引发了一系列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首先,蒙古大军乘势占据了桓州,这里是距离金朝首都中都最近的草原牧场,也是金朝最为重要的战马饲养地,几十万匹金军战马从此落入蒙古人之手,从而让金军进一步丧失了冲击力和机动性,无法与蒙古铁骑相持。 其次,金军外强中干的真相,彻底暴露,金帝国境内的各路反对势力纷纷抬头,比如辽东的契丹部落首领耶律留哥,和山东河北境内的反金义军“红袄军”等等,让风雨飘摇的金朝统治者更是顾此失彼。到了崇庆元年,也就是公元1212年的11月,蒙古大军就已经兵临中都城下,攻势猛烈。不过,草原铁骑毕竟缺乏攻坚武器和经验,围困将近一个月后被迫撤退。

虽然中都暂时守住了,但蒙古人带来的外患危机,极大地激化了中都内朝廷的政治矛盾。金朝大将纥石烈胡沙虎,居然发动政变,除掉了皇帝完颜允济,扶植金世宗的长孙完颜珣,也就是金宣宗登基。

金宣宗一上台,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重局面:原来,纥石烈胡沙虎在政变后,为了加强自己对中都的控制,居然不顾大局,下令前线兵马全部后撤,向中都集结。这样一来,蒙古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在直接攻占了金人的老家辽东之后,直接从居庸关等各长城隘口涌入了华北平原,如入无人之境。成吉思汗这次也学聪明了,不再浪费宝贵的兵力强行攻城,而是对中都等大型城市围而不打,大部分兵力就在华北平原上纵横往来,抢劫扫荡。这样一来,中都虽然拥有高大的城墙和充足的兵力,但粮食物资断绝,政令也无法传递出去,基本变成了一座死城。

1214年春天,成吉思汗集结各路大军,会师中都城下,城里的金军虽然人数不少,但士气低落,打死也不敢出城迎敌。鉴于天气马上就要变热,部队疲劳,成吉思汗也无心恋战,和金宣宗签订了一纸苛刻的城下之盟,就带着掳掠来的无数财物,和几十万人口回师草原了。

成吉思汗前脚刚走,金宣宗就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重大决定,那就是,华北平原无险可守,蒙古铁骑来去自如,所以他干脆提出,放弃中都,迁都别处。消息一出,文武百官在朝堂上是吵成了一片。最终,还是金宣宗本人拍板,到所谓的“南京”,也就是北宋故都汴梁,今天的开封去。这里有黄河和陕西潼关天险守护,漕运便利,而且当年完颜亮已经在这里大兴土木,营造了完备的宫殿建筑,从方方面面看都很合适。于是,当年5月11日,金宣宗一行,在大雨中匆忙离开了中都,史称“贞祐南渡”。

金宣宗的南逃,深深激怒了成吉思汗,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撕毁合约,试图长期对抗的举动。于是,中都在第二年,也就是1216年5月,落入蒙古军队之手。虽然在各种文献里,中都军民似乎是和平投降,蒙古军队也没有大肆屠城报复,但一位来自中亚花刺子模国的外交使者记载说,自己在中都附近,依旧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骨遗骸,向导说,这些都是中都的老百姓,有的是被蒙古军队杀害,有的是则在绝望中自尽。

迁都开封后,金宣宗发现,曾经疆域辽阔的金帝国,如今有效控制区域几乎只剩下河南陕西两省,可以说,自己的目标从与蒙古相持,一下降格为如何续命,苟延残喘。不过,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让蒙古大军的主力,几乎一夜之间离开了了华北,又给了奄奄一息的金朝一段宝贵的时间窗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原来,成吉思汗可能觉得金朝已经是瓮中之鳖,不必着急一口吞掉,而是借口自己派出的使节被杀,发动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西征,而目标,就是刚才提到过的中亚强国,花剌子模。可以说,如果不是这次远征,成吉思汗在1227年去世前,就可以轻松完成灭金大业。

然而,面对如此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金宣宗居然做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金国打不过蒙古是真,那要不继续南下,去攻击南宋,用南宋领土和人民,来弥补我的损失?于是,从1217年到1219年,金宣宗三次大举南征,但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反而浪费了手里那点不多的兵力和资源,让金国元气大伤。 1223年12月,大失所望的宣宗,在汴梁皇宫中病逝。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幸运的,毕竟不用亲眼目睹自己的帝国毁于一旦。

接下来登场的,是金朝末代皇帝金哀宗,完颜守绪。作者周思成说,他无疑是本书中最具悲剧性的人物,自身能力和资质并不差,而且一心想有所作为,中兴国家,但无奈时局大势已经都不在自己一边。

然而,哀宗上台伊始,从军队到群臣,都仿佛看到了国运逆转的希望。首先,哀宗不再寄希望于战斗力不堪一击的金朝旧军队,毅然决定,编练新军。这支新军,就是中国古代军事历史上有名的王牌劲旅:“忠孝军”。这支部队成员的来源可以说五花八门,包括不愿意归顺蒙古的华北汉人,从华北逃回金国的女真流民,甚至有因亡国之恨前来投靠的西夏人等等,而这支军队统领,则是堪称金代末期第一名将的完颜陈和尚,和很多下属一样,他也是一名被蒙古掳掠到北方,后来九死一生,逃回金国的女真人。 为了让忠孝军能够具备金朝开国初年的强悍战斗力,金哀宗也是给它倾注了手头的大部分资源,比如忠孝军的骑兵,每人能配备两匹战马。

忠孝军在完颜陈和尚的指挥下,确实打了不少胜仗,比如1228年,在今天甘肃境内的大昌原,他指挥四百名忠孝军,大破蒙古军八千人。这场大捷,号称蒙金开战以来,金军第一胜仗。

然而,由于金国资源有限,所以忠孝军规模太小,而且登上历史舞台的时间也过晚,面对兵力与资源规模庞大到碾压的蒙古帝国,依旧没有回天之力。1231年冬,金蒙双方的关键决战终于拉开了序幕,新任蒙古大汗窝阔台,兵分三路,直指开封。由于在骑兵方面兵力绝对占优,加上空前绝后的机动能力,所以窝阔台制定了一个堪称天才的三路围攻战略:东路军进攻开封以东;弟弟拖雷率领西路军,从陕西境内渡过渭河南下,迂回到金朝潼关黄河防线的后方;中路军则由自己率领,从北面直指洛阳,再到开封。

按说,金军以逸待劳,还有内线防御作战的便利,还是有一定优势的。但三路蒙古大军的千里穿插,不但让金军心惊胆战,更让金军忙于堵漏,疲于奔命。从1232年正月十五日开始,在今天荥阳西南的三峰山,金军主力和拖雷率领的蒙古西路军展开了正面对决。金军虽然人数占优,但骑兵太少,拼死血战了几天,始终无法吃掉敌人。而这时,又天降暴雪,视野模糊,骤降的气温又极端有利于耐寒的蒙古人,最终,金军溃败,完颜陈和尚被俘后,拒绝投降,坦然受死,哀宗苦心编练了十年的新军,就此毁于一旦。

在此之后,蒙金之战的态势,既像一场大戏高潮后的匆匆过场,又像悲剧发生后的善后收尾。坚守了多年的潼关要塞金军,听闻三峰山大败的噩耗,选择开关投降,金国整条北部防线,可以说门户洞开。消息传来,在开封的深宫里,沮丧的金哀宗甚至试图悬梁自尽。 三月,蒙古大军兵临开封城下,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带着一种来自中亚的攻城大杀器,投石机。而守城的金军也用新近发明的管状火器飞火枪和原始手榴弹“震天雷”进行还击,双方厮杀得无比惨烈。到了四月,开封城里更是闹起了瘟疫,根据略夸张的统计,在瘟疫中死难的开封百姓,多达九十余万。

到了十二月,绝望的金哀宗见到开封已经无法维持,城里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于是只能带领少数皇族,官员和亲军离开,寻找下一个临时陪都。到了第二年四月,再度来袭的蒙古大军,轻松地进入了已经成为人间地狱的开封,开始了大肆劫掠,并把工匠、医生等草原急缺的专业人才挑选出来,押往北方。说到这里,作者周思成,给我们分享了一个,在当时的黑暗与绝望中,闪现人性光辉的小故事:负责管理接收这批工匠的,是个心灵手巧的手艺人,叫王德真。他发现,这批所谓的工匠里,很多是没有一技之长的难民,纯粹是为了惧怕被蒙古人杀害,才冒充工匠混进来的;不过,王德真并没有揭发他们,而是循循善诱,说“别怕,大家都会扶着锯子锯木头吧,只要会了这个,你就是匠人了。”一路上,王德真一路走,一路教,让这批难民真的变成了各有所长的工匠,也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颠沛流离的金哀宗,最终率领残部,于1233年6月抵达了蔡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南汝阳。仅仅3个月后,蒙古大军就包围这座金朝最后的都城,十一月初,与蒙古签署了密约的南宋,也派出大军,与围城蒙军合兵一处。

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234年正月十日拂晓,小小的蔡州城,终于在蒙古与宋两国大军的攻击下沦陷,不想背上亡国之君名号的哀宗,宣布将皇位传给大将完颜承麟,随后悬梁自尽,而继承了皇位的完颜承麟,根本来不及举行登基典礼,就在抵抗中力战阵亡;后世计算,他登上皇位的时间不足一日,实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为短暂的皇帝。

好了,这本《隳三都》的基本内容,今天就为你介绍到这里。作者周思成借鉴了丰富翔实的史料和研究成果,用他细腻的笔触,为我们完整地复盘了从1211年蒙古大军挥师南下,到1234年正月,蔡州沦陷,这一次东亚大陆上历时23年,惊天动地的巨变。已经腐朽的金帝国,面对新一代草原霸主蒙古,可以说如同遇到了降维打击,毫无还手之力,所有抵抗和努力,充其量只能延缓一下对手的脚步,而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作者周思成在书中指出,金帝国不堪一击的根本原因,就是,金朝入主中原之后,无法维持那种原本简朴粗放的生活方式和政治文化制度,必须全盘汉化,才能维持自己的统治,然而代价却是军事战斗力的迅速下降。金代中后期的历任君主,都或多或少颁布了一些政策和措施试图扭转这一趋势,但最终无济于事。

日本历史学家杉山正明曾经提出,从唐末到蒙古帝国崛起,这一段将近三百年的历史,是东亚历史上一段分权化与多极化的重要时期,来自中原北方的骑马民族势力竞相崛起,争夺霸权,虽然这种局面带来了极大的战乱与破坏,但对于古代中国来说,这反而是一个建构“大中华”的时代。女真、蒙古、契丹民族在中国境内建立的各个王朝,如同接力赛跑一样,把疆域内的各个民族逐步统合为一个命运相关的文化共同体,这就是疆域辽阔,多民族融合的近代中国的先声。

当然,我们关注历史,不仅仅要着眼所谓的历史大趋势,更应该关注那些历史长河中有名无名的个体命运。在这场巨变中,灭亡的不仅仅是煊赫一时的金帝国,对于当时生活在它境内的五千多万居民来说,更是一次空前的浩劫。

在这次大动乱中,有多少普通百姓丧生于战乱?到今天依旧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不过作者周思成在本书结尾,举了一个例子。1207年,开封府人口超过三十万户,共有一百五十多万人口,然而到了1252年,也就是蒙古帝国第四任大汗蒙哥继位后的第二年,整个开封地区,仅剩六十多万人口,十二万户。 同时,周思成在书中也不吝笔墨,为我们还原了那些普通个体在这场惊涛骇浪中的遭遇,金朝末年的诗人王元粹在颠沛流离的逃难之路上,曾经写过一首诗:“嗷嗷二十载,何时见升平?我生值世乱,世乱难为生。” 这种痛彻心扉的呼喊,我们今天读起来,依旧会为之感到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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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1. 我们关注历史,不仅仅要着眼所谓的历史大趋势,更应该关注那些历史长河中有名无名的个体命运。

  1. 这段历史虽然残酷,但为后世的历史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完整的研究标本,它展现了一个原本强盛而稳定的国家,是如何一步步在自身实力下降,军事失败,资源流失,然后再度遭遇军事失败的恶性循环中走向灭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