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之殇》 裴鹏程解读
《茶馆之殇》| 裴鹏程解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介绍的书是《茶馆之殇》。
茶馆,顾名思义就是喝茶的馆子。但如果你看过老舍的话剧《茶馆》,你会知道,在老北京这个特殊的时空,茶馆从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饮茶场所。
本书作者秋原是位历史作家,他生于北京,满族人,父辈给他留下很多老北京的回忆。而且,他担任过图书编辑和电影编导,在他的书中,你常常读到很多镜头感十足的内容。
作者在书中说,从清军入关到新中国成立,在这三百多年间,茶馆发挥着巨大的社会功能。它就像一面镜子,从中我们能看到老北京三百年社会变迁,以及清王朝的兴衰变化。
三百多年前,清朝政府出于统治庞大的帝国需要,把八旗子弟的力量集中起来,让他们只承担军事职责,不从事生产工作,以此维护满族统治地位。但这无形中限制了八旗子弟的自由,他们只能生活在北京的北城。精神文化需求如何满足呢?于是,京城内的茶馆成了“旗人俱乐部”。后来,随着市民经济文化的发展,茶馆不限于接待旗人,发挥了更多社会功能,比如行会聚集地、娱乐会所、低端饭馆、社区便利店、信息交流中心、商业娱乐中心等等。
同样,茶馆的消失也与清朝灭亡有关,由于茶馆的老主顾旗人们没有了“铁杆庄稼”,茶馆为了存活只能转向服务普通大众。由于消费降级,茶馆内的文化项目,从高端的说书,变成接地气的相声表演。茶馆的生存依赖稳定的市民消费,清朝末年以及民国时期社会动荡,老北京茶馆虽然多次改良但没能抵御时代洪流,最终消失了。直到近些年,沉寂许久的茶馆才伴随着茶文化的复兴而再次出现。
下面,我们分两部分介绍本书内容:第一部分的主题是“茶馆”,最初老北京茶馆如何兴起,具体承担了哪些功能?第二部分的主题是“茶馆之殇”,我们围绕评书和相声这两门艺术,来看老北京茶馆的改良与不可避免的没落。
首先看一下,老北京茶馆是如何兴起的?
聊老北京茶馆,得先介绍一下中国古代“茶馆”的渊源。中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早在公元前3世纪,也就是战国末期,我国就已经有关于茶叶的记载,三国两晋时期,喝茶的风气形成,并在唐代兴盛起来。 不过,茶馆最早是在宋元时期形成的,当时称之为茶肆、茶坊。那时的茶馆和明清茶馆的功能差不多。
作者提到,宋元时期茶馆的出现与两个因素有关。
从大背景讲,宋元时期商业繁荣,城市生活丰富多彩,市民们会选在茶馆消遣、谈生意,茶馆应运而生。但更重要的是,宋元时期,炒青法成为茶叶的主流加工工艺。唐代以前茶叶加工主要是“蒸茶团”,采摘茶叶后放在器皿中蒸透、捣烂,再揉搓成茶团,接下来用火焙干,再拿纸包裹,用绳串连,装进竹篓保存。唐代人饮茶的方法很独特。先从干茶团上抠下一块,掰碎了,和葱、姜、陈皮、葡萄干、核桃仁等作料掺在一起,明火烹煮,熬成一锅稠嘟嘟的野菜粥,用布滗着,把热汤汁倒进碗里,场面很像拿砂锅熬中药。 你听得出来,要喝一碗茶,可得费不少劲。
到宋代,炒青法成为主流加工工艺,采摘到新鲜茶叶后,放在锅中用微火烘烤,并用手揉捻,让茶叶水分快速蒸发。 炒青法不仅使茶叶的精华最大限度地保留,而且降低了加工成本,很多人都可以喝得起茶。
依托于繁荣的商品经济,丰富的市民生活,作为公共场所,茶馆的功能并不限于卖茶水,它还是综合性的餐饮场所、商铺和民间集会中心。
到清代,茶馆的功能更加丰富。下面,我们重点看一下,清代北京的茶馆具备什么功能,这些功能是怎么形成的。
作者提到,清代北京茶馆的第一个功能是,作为旗人士兵的俱乐部。
清代北京城的范围,大致位于今天北京二环内。清朝定都北京之后,下令将汉人迁到南城,北城留给旗人驻扎。于是,北城变成个大兵营,汉人不能进去,旗人也不被允许擅自在南城过夜,或离城十里以外。
但旗人憋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消遣。于是,清廷没收了明朝太监留下来的茶轩,开设了官办茶馆,供旗人消遣娱乐。由于是官办茶馆,所以这些茶馆又被称作“大茶馆”。 请注意,下文中我们提到的大茶馆,指的都是清朝官办茶馆,和经营规模、档次没关系。
大茶馆中的娱乐项目主要是唱曲儿。康熙、雍正时期,清朝在西北用兵,旗人的军事行动比较多。到乾隆后期,清朝平定了准噶尔,八旗兵不怎么需要打仗了,于是琢磨着怎么享乐。一些旗人编唱八角鼓与太平歌词,彼此间互称为“票友”,茶馆便成了“票房”。
特别说明一下,旗人票友开始献唱之前,会有一两位站出来讲些内容诙谐幽默的时令段子热场。当票友唱过两轮后,气力消损、口干舌燥,这时还会有说段子的人活跃气氛。后来,“讲段子”这部分被分出去,成为单独的语言艺术,这就是相声的雏形。
在大茶馆中,无论是喝茶、唱曲儿、说段子,带来的效果是,旗人之间等级关系暂时消失了。无论是戴顶戴的,还是穿粗布大褂的,都平起平坐。茶馆给京城旗人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平等交流的公共空间。
在这个背景下,茶馆作为旗人俱乐部,衍生出新的功能,作者比喻为“居委会调解办公室”。如果旗人彼此之间有些磕磕碰碰,不值当对簿公堂,就会由一位处事灵巧善于张罗的“周正人”出面说和,就是“周到”且“公正”的这么个调停人儿。在老舍先生的剧作《茶馆》里,有一位以劝架说和为能的黄胖子,便是这样的“周正人”。
除了服务旗人外,随着茶馆逐渐发展,它还承担起平价茶餐厅和便利店的功能,这是书中提到的老北京茶馆的第二大功能。
饮茶离不开吃糕点,所以,清朝茶馆除了有茶,还售卖饽饽、炒菜、烧酒、黄酒。这类售卖酒水饭菜的茶馆,叫酒茶馆和饭茶馆。
大茶馆的本职是服务旗人,出售酒饭这不是在抢饭馆酒楼的生意吗?为了避免竞争,大茶馆的经营者会有意拉开档次,经营低廉的家常菜。另外,由于大茶馆有官方背景,所以也常常接待短期入京述职办公的外省官员、进京参加会试的各地举子、收入比较少的中下层旗人等等。
随着生意发展,最初开在北城的大茶馆,也逐渐扩张到南城。这里的情况与北城不同,聚集着不少打零工的壮劳力。他们连稳定的收入都无法保证,更舍不得花钱。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需要,茶馆常备一种叫“烂肉面”的食物。
作者说,这并不是美食节目里宣传的美味佳肴。所谓“烂肉”是名副其实的烂。刚宰杀完的生猪被抬到肉案大卸八块出售,经过一整天,能卖的部位都卖掉了,案板上剩下没人愿意要的残皮碎骨头,茶馆老板会把这些包圆了,拿回来慢火熬炖吊成老汤。卖的时候,往盛着手擀面的碗里浇两勺,第一勺全是汤,第二勺勉强带两块碎肉,卖相好看点。这便是“烂肉面”,是最受普通人欢迎的廉价食物。
随着茶馆服务的群体越来越多,客流越来越大,茶馆经营的范畴也在扩展。在茶饭时间以外,茶馆还充当起便利店,在柜台上摆上货架,出售日杂百货和烟酒糖茶。
除了充当便利店,茶馆还具备人市、攒市、讲市、鬼市、讲茶五大功能。讲到这一段,连作者都忍不住说:“这五个词细说起来,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咱们先说“人市”,也就是劳动力市场。清代不少出卖劳动力的临时工会在茶馆里静候主顾到来,名为喝茶,实为等活儿,俗称“饭落”。比如,过去人们生炉子需要烧煤球,但摇煤球这种苦力活儿,城里没有专职人员。干这行的以河北保定定兴县农民居多。秋后农忙时节过去后,定兴农民会带着铁锹、簸箕、花盆和自己的铺盖结伴进城,找摇煤球的活干。
壮劳力在茶馆里,当面等活儿,这是“人市”,如果是一些靠手艺吃饭的人在茶馆谋生,这就是“攒市”,北京话“攒活儿”的“攒”,包括做饭的厨师,搭棚的棚匠,糊墙、糊窗户、糊灯笼的裱糊匠等人。一个茶馆里难免有同行,遇上生意,彼此还要客气一番,三推五让后,谁如果先应下了差事,也就是接到了活儿,还得跟在场的同行们说一句:“承蒙各位同仁爱惠,得罪得罪”。
除了底层的劳动者找活儿干,茶馆里也不乏谈生意的商人、走后门的官员,这便是“讲市”,靠嘴商谈的意思。两拨生意人头一次做买卖,尚不知对方底细,轻易不敢请对方直接到自己的铺子里,便会在茶馆里订一个雅座接洽。官场中,下级给上级行贿,衙门里人多嘴杂,走动起来不方便,就相约在大茶馆的后堂包间密谈,低调保险。这些场景或许我们在影视剧中见到过。
更有趣的是“鬼市”。所谓“鬼市”其实就是黑市。小偷盗贼的赃物,盗墓者刨出来的陪葬品,太监从宫廷王府顺出来的珍宝,这些东西见不得人,要尽快出手,怎么办呢?当事人会约定后半夜,在某个茶馆前验货交易。因为不敢点灯,全靠手摸鼻嗅,就像野鬼在外荡悠,因此得名“鬼市”。
除了人市、攒市、讲市、鬼市,还有一个是“讲茶”,“讲话”的“讲”,“喝茶”的“茶”,说白了,就是各个行业的帮会划分势力范围的活动。涉及什么行业呢?比如,旗人都是军人,不需要种地,每个季度都会领到朝廷发的稻子。但稻子不能直接吃,需要先去壳。最初,山西人承包了这个工作,后来山东人也进入这个行业。双方拉帮结伙,形成竞争。再比如掏粪这个行业,过去都是旱厕,由掏粪工登门清理。由于粪便可以卖钱,存在利益问题,这个行业便出现了一些恃强凌弱的粪霸。按照行话,每个胡同都是一个“粪道”,赛道的道,粪霸的特权便是给掏粪工划分粪道,也就是给掏粪工设定专属的营业势力范围。他会立字据,注名粪道所属对象。这张字据可以父子相传,或者开价转让。
正因为行业竞争激烈,所以各行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召开势力划分大会,地点常选在茶馆,这就是“讲茶”。
“讲茶”颇为讲究。本行业老大会提前包下茶馆,并通知同行。讲茶当天,老大要提前赶去茶馆,吩咐伙计备好绿茶、红茶。绿茶,相当于赞成票,红茶相当于反对票。随后,同行纷纷赶来,老大在茶馆门里迎接,寒暄客套后邀请来客喝茶解渴。这是最关键的程序,将表明来者的态度。如果这个人二话不说抄起绿茶就喝,说明对现状满意。不过这是利益分配大会,来的人都有诉求,所以直接喝绿茶的情况比较少。第二种情况是,喝茶人表示,茶具有人用过,要求换新碗喝绿茶。说明他希望重新分配利益,但是愿意在老大的主持下调节。第三种情况是抄起红茶喝,意思是丑话说前头,要不是看老大的面子,早就收拾谁谁了,这次决不能再受委屈了。第四种情况最极端,要求换干净碗喝红茶,意味着不光认为利益分配不均,而且有取代老大之意,这种情况也很少见。
一般来说,讲茶主要是解决第二、三种情况,重新划分利益。无论是通过文斗或武斗,最终达成协议后,还有个仪式。老大会让伙计把红绿二茶兑在一起。由于时间过了很久,茶水已经凉了。老大会问大家,水热不热。大家要纷纷表态,凉茶去火,既不苦口,也不烫舌头,意思是甘愿接受结果。其实,不少人由于势单力薄,最后只能忍气吞声,于是,北京南城有了句土语“喝凉茶吃哑巴亏”。
我们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绍茶馆在人市、攒市、讲市、鬼市、讲茶方面的丰富作用。其实,随着时间推进,茶馆的功能还在拓展。
比如,作为信息散播中心。朝廷制定了新政策,那时没有报纸,要想让老百姓知道,常常在衙门口、城门口、闹市牌楼等地发告示、张榜帖。但过去没文化的人很多,不识字,贴了没什么用。老百姓更愿意听别人讲。一些在官府衙门里打杂的人,下了班到茶馆里,拧开话匣子便化身为新闻播音员,俗称“讲子”,“讲话”的“讲”。不过,这些“讲子”少不了添油加醋。旁人道听途说,口口传出去,更让事情变得邪乎,因此常常造成坊间流言四起,最后当局只能出面澄清。
茶馆还是商业娱乐中心。早在清朝初年,茶馆就有评书商业演出。这类茶馆又被称作“书茶馆”。由于大茶馆的官方背景,能在这里吃得开的评书,主要都是忠孝节烈的题材。评书的重点在“评”,讲故事以外,还要加入讲书人自己的认识体会。于是,朝廷便把评书当作形式活泼的思想教育课。表演评书的人,要领到内务府核发的许可证,凭证在茶馆里提供有偿表演。
除了评书以外,后来茶馆里还出现戏曲商演。乾隆末年,徽班进京给皇帝祝寿,京剧开始形成。不少旗人迷上了京剧。一些茶馆经营者看到商机,把戏班约来献艺。正因此,戏院最早的别称叫“茶园”。不过,戏班子排场比较大,茶馆空间小,伺候不起,戏剧演出不是很多,即使有演出,也多在南城的茶馆,这里规矩少。
北京茶馆在清末达到繁盛。有人做过统计,北京北城、南城各类茶馆最多时曾达到五百家上下。在这些茶馆中,清茶馆占一半。所谓清茶馆,内容清淡,经营项目也简单,只有售卖茶水、开设旅馆、作为劳动者市场这几样。
经营项目少,但这些清茶馆承担的社会功能却不少。比如,在寒冬腊月里,给找不到工作的打工者提供栖身之所,这种清茶馆别名是“大火屋”,其实屋里并没有火炉,只是名字听起来很暖和。到年关,不少无力偿还债务的穷人会到清茶馆避难,于是清茶馆得名“避难馆”。人们认为,避难馆穷气太重,追债人如果追过来,穷气会缠着他,也因此,穷人能侥幸逃过一劫。
以上便是清代北京茶馆的六种功能。
我们会发现,最初的北京大茶馆有官方色彩,主要面向旗人,功能比较少。但随着社会稳定,商业发展,茶馆在空间上从北城向南城扩张,经营项目上,也从专属旗人的俱乐部,扩展为面向三教九流各阶层的社会活动场所,北京茶馆得以迎来最繁盛的日子。
既然繁盛,为什么后来的北京茶馆却没落,甚至消失了呢?
大茶馆最初是清王朝用来服务旗人的,当清朝灭亡,大茶馆也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了。
旗人有“铁杆庄稼”,不用劳动也有粮食吃,因此没有机会掌握其他的生存技能,只知道整日提笼挂鸟,混吃混喝。 清朝灭亡,大批旗人不可避免地沦为城市贫民。书中提到,1927年,全北京有5.5万名洋车夫,所谓“洋车”就是我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两轮人力车。而这些车夫中,旗人占比最高,为1/4。
茶馆的旗人老主顾没了,经营遭遇巨大困难。前面提到,老北京茶馆有六大功能,除了作为“旗人俱乐部”,本来还有别的经营项目。很可惜,由于社会动荡,以及新制度、新设备的引入,茶馆的其他功能也被迅速替代了。
比如,茶馆曾作为“散播信息中心”。但清末有了报馆,后来又出现了广播电台,民国政府还设立了专门的宣传机构,无论是官方渠道还是社会媒体,都有各自按部就班的正规宣传形式。茶馆“散播信息”的功能便宣告作废了。
不过,茶馆并没有随着清朝灭亡而立刻消失。
翻开这本书,你会发现,全书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篇幅,在介绍评书和相声的历史。这两门艺术,与茶馆渊源深厚。它们不仅兴于茶馆,其实也反映着茶馆的盛衰。伴随“茶馆”这种公共空间的落日余晖,我们能看到一个现象:评书没落,相声风头渐起。
评书、相声或许是茶馆留给后人最主要的记忆。最后,我们不妨沿着评书衰落、相声兴起这条线索,看看茶馆最后的时光。
评书早在清朝初年就出现了,但评书的兴盛是清朝中后期的事情。这得益于旗人的追捧。前面提到过,评书的重点在“评”,朝廷会借此让评书艺人完成教化旗人的工作。清代后期流传的评书中,大多体现了政府意识形态和传统的主流价值观。比如当时流行“两大一小”共三类书。“两大”的第一“大”,是指“长枪袍带”类大书,《三国》《水浒》《瓦岗》《隋唐》《杨家将》《明英烈传》等,主要宣传忠君爱国的主流意识形态。第二“大”,是指“公案短打”类大书,《包公案》《施公案》《海公案》等,表达了民众对清官吏治的美好愿望。还有第三类,是以“神怪传奇”为主题的小书,《西游》《济公》《聊斋》《封神榜》等,满足普通大众的猎奇心理。 听这类评书,尤其是前两类大书,既需要知识储备,还要经济基础,毕竟,评书最初是服务旗人的。
但到清末,朝廷无法养活这群白吃白喝的人,这对评书产生了两个影响。一方面,一些旗人票友被迫“下海”,加入评书行业,他们的加入使评书题材更广泛,促进了评书行业发展。但另一方面,评书行业少了主要客人,要想存活就要把市场下沉,学着给底层普通人讲书,评书的面貌因此发生了改变。
原来的说书先生很有派头,茶馆请先生需要提前预约,说书人会要求提先付钱,再说书。到清末,日子不好过了,说书人得放下身段。
每说一场,说书人会把内容分为八段,说到情节关键转折处戛然而止,靠故作玄虚留住观众,俗称“留个扣子”,就是咱们现在的“挖坑”;然后,腆着脸走到观众席中间,求爷爷告奶奶一般请听众打赏,嘴里还要念叨:“我说各位老爷们儿,您身上要是带着方便富裕的,赏个仨瓜俩枣,都是师傅传下来的活儿,可别让它在我这绝了根。”你看,当初教化四方的先生,现在如同丐帮行乞。
不过,即使说书人放低身段,评书也未必能满足普通观众的需求。假设我喜欢听《三国》,听完“三英战吕布”,我想再听一段热闹的“张飞喝断当阳桥”。说书人无论讲得多快,都得花不下半天时间。普通人没那个钱,也没那个闲工夫。所以,改良的评书仍然不受欢迎,茶馆也赚不了多少钱。
为了存活,茶馆老板想了不少办法,比如把茶馆改造为旅馆,出租给学生 ,或者请落魄的旗人来茶馆演唱八角鼓和太平歌词。当时的北京甚至出现了“坤书馆”,古代男为“乾”女为“坤”,所谓“坤书馆”,表演者都是女性。要注意,这里的“书”不是讲评书,而是唱鼓书。
事实证明,真正能吸引到普通人的还是短平快的相声。相声原本是曲艺表演中为热场和避免中间冷场的笑料小段,大致是在同治光绪年间,独立出来的。
相声之所以受到欢迎,在于它克服了评书的不足。相声不歌功颂德,专注于尖酸嘲讽,行话叫“砸挂”,砸缸的砸,挂牌的挂。听众可以在反正统、反常理、反虚伪、骂人不带脏字的表演中产生强烈的心里快感。 于是,北京出现了一大批相声茶社。
不过,相声的问题也很突出。听众是衣食父母不能得罪,但埋汰官府,观众虽乐了,官府却怒了,下场更可怕。于是,一些学艺不精的相声艺人选择了一条自我轻贱的道路,类似“我是你爸爸”这样的伦理哏大行其道,相声也在民间曲艺中沦为末流。
这么下去,相声肯定走不远。于是一些有远见、有才学的相声艺人开始在正道上想办法,比如在社会现实中找灵感,把刚发生不久的热点事件、争议事件做素材,创作了大量“前清奇案”和“民国奇案”之类的单口相声。这样的相声,既保留了节奏轻快、逗笑好玩的特点,同时具备了评书的故事性。这个重大改进,使相声从茶馆走向大雅之堂,迈出了踏踏实实的一大步。
民国时期,随着广播电台的兴起,相声发展进入黄金期。原本电台主要功能是发布国家公告,但只宣讲这类内容过于枯燥无味,而且,每条政策宣读时长不定,不便听众按时收听。一些电台为了使播出内容丰富化,培养听众的收听习惯,便引入了相声。
咱们再说回茶馆,民国时期的茶馆原本留存着一点商业娱乐功能,但先是评书不够接地气,没落了,后来相声几经发展,也脱离了茶馆。在动荡的社会和现代化生活方式的双重冲击下,老北京茶馆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如落日夕阳般淡出了北京的城市图景。
到这儿,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为你介绍完了。
回顾老北京大茶馆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一部清王朝的盛衰史。它因清王朝而产生,服务于专职打仗不事生产的旗人士兵。这体现了统治阶层的特权。但随着清朝没落,旗人特权不保。专属于旗人的大茶馆,广开客源,服务更多人。不过,大茶馆从诞生之初便有特殊的时代基因,当普通人涌入、当工业化设施出现、当现代制度推行,老北京大茶馆几经改良无果,无奈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茶馆因时代而沉寂,也因时代而苏醒。当城市再次充满活力,古老的茶馆以新的面貌回归我们的生活。据统计,今天北京的茶艺馆有170多家,其中有不少是走传统路子的茶馆。在老舍茶馆、湖广会馆茶楼,人们摆起八仙桌,沏杯盖碗茶,说书人身穿大褂,醒木一响:
各位听客,今天咱们就说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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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老北京茶馆的六大功能:
①旗人士兵的“俱乐部”“居委会调解办公室”
②平价茶餐厅和便利店
③承担“人市”“攒市”“讲市”“鬼市”“讲茶”职责
④信息散播中心
⑤商业娱乐中心
⑥发挥“大火屋”“避难所”等社会福利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