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论》 沐艺工作室解读
《罗丹论》| 沐艺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莱纳·马利亚·里尔克，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写作诗歌、小说、书简，代表作包括《杜伊诺哀歌》《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给青年诗人的信》《布里格手记》等。
关于本书
《罗丹论》是文学家里尔克对艺术家罗丹雕塑作品的解读，集知识性、思想性和优美的文笔于一身，是艺术史上的名篇。里尔克用敏锐的洞察力引领读者进入罗丹的世界，通过对罗丹重点作品的解读，勾勒出理解罗丹美学精神的三条主线：罗丹重新定义了雕塑与世界的关系、雕塑与空间的关系、雕塑与艺术家生命的关系。
核心内容
本书认为罗丹的伟大之处在于，他重新定义了雕塑和世界的关系、雕塑和空间的关系、雕塑和艺术家生命的关系。在本期音频里，我会先讲讲罗丹早年的生活。然后，我们进入里尔克对罗丹的独到理解。最后，我们再来说说《罗丹论》这本书的特色，以及它对里尔克本人的影响。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这期为你解读的书是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罗丹论》。
这本书的主角罗丹，是米开朗基罗之后最伟大的雕塑家，而作者里尔克，是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所以说，这本书是雕塑家与诗人的一次美妙邂逅，碰撞出了智慧的火花。诗人用敏锐的洞察力告诉我们，罗丹的伟大之处在于，他重新定义了雕塑和世界的关系、雕塑和空间的关系、雕塑和艺术家生命的关系。
由文学家来解读艺术家，经常会产生令人惊艳的文本，比如大作家左拉为印象派鼻祖马奈写的《拥护马奈》。这大概是因为艺术是相通的，文学家和视觉艺术家一样，拥有敏感的心灵，对事物的深刻感受力，还有对时代精神的直觉。而且相比一般的艺术史学者，文学家驾驭文字的能力也更加出色。里尔克的《罗丹论》就是这样一部艺术史名作，他像一位导游，带着我们进入罗丹的世界，用诗人的敏感撬开表象，进入艺术家生命的内核。
更重要的是，里尔克的解读不仅有和罗丹的亲密交往做基础，而且也受到了艺术家本人的认可。里尔克跟罗丹在1902年相识，那时罗丹已经62岁了，是名满天下的艺术家，而里尔克只有27岁，虽然有一些作品，但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里尔克能结识罗丹，还要归功于他的雕塑家妻子克拉拉，克拉拉是罗丹的学生。
里尔克本身就很了解造型艺术，又是个诗人，再加上克拉拉的关系，让他获得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出版商请他写一本关于罗丹的评论。里尔克就这样走进了罗丹的生活，观察他的工作。他们深入交谈，一同出游，在1905年到1906年期间，里尔克甚至还担任了罗丹的私人秘书。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也造就了艺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那么，在里尔克的眼中，雕塑大师罗丹是怎样的呢？在本期音频里，我会先讲讲罗丹早年的生活；然后，我们进入里尔克对罗丹的独到理解。罗丹的作品重新定义了艺术与世界之间的关系，重新确定了空间的意义，还表现出对劳动本身的激情，这三点是我们理解罗丹作品的钥匙。最后，我们再来说说《罗丹论》这本书的特色，以及它对里尔克本人的影响。
首先，我们来谈谈罗丹早年的生活，这段经历对罗丹的艺术风格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需要说明的是，里尔克的《罗丹论》并不是一本传记，基本上没有写罗丹的生平，关注的是罗丹的作品和美学。但是，我们还是需要简单说一下罗丹的成长历程，帮你更好地理解他的作品。
罗丹1840年在巴黎出生，父亲是诺曼人，母亲是洛兰人。诺曼和洛兰这两个省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特质：诺曼人充满激情，崇尚人生体验，对美的东西抱有极大的热情；而洛兰人正好相反，他们理性、坚毅，头脑清晰而精确。这两种特质也成了罗丹的文化基因，存在于他的艺术之中。他的作品一方面充满生命的热情，一方面又格外强调精确性。
童年时代，罗丹生活在巴黎的贫民区。他最早的审美体验，就来自他生活的街区，那里到处都是哥特式的老建筑，古老而简朴，特别有乡村特色。这跟当时流行的现代主义美学完全不一样，现代主义美学主张直线的、简约的、整齐划一的建筑，仿佛让一切都同质化了。幸运的是，罗丹生活的旧街区躲开了这场“审美灾难”。罗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厌恶那种直线的现代主义美学，认为它让建筑变得平庸，失去了个性和美感。他经常会怀念童年时候的生活场景：高低不一的房子，古旧的、被腐蚀的墙面，玻璃窗投射出伦勃朗画中的金色光芒。这种有点神秘的沧桑美，一直留在他心中，成了他艺术创作的根。
罗丹的求学过程不是很顺利，他三次被法兰西美术学院拒之门外。当时的学校主要还是被保守派艺术势力控制，学校要给官方艺术培养人才，而官方喜欢的，是新古典主义风格，比如那个画了著名的油画《拿破仑加冕》和《马拉之死》的大卫。新古典主义强调恢弘的大场面，强调表现历史事件，表现手法也很套路。从今天的角度看，这种艺术已经进入了僵化期，禁锢了艺术家的创作，所以艺术自身肯定会呼唤革新。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罗丹没有考上这样的学校，虽然对年轻的他来说是个挫折，却也让他躲开了这种过时的艺术教育，保持了灵性。
但是迫于生计，罗丹不得不进入社会。一开始他找了个装饰工人的活儿，他过人的艺术天赋并没有被工作埋没，很快就从工匠中脱颖而出。24岁的时候，他加入了卡里尔-贝留斯的工作室。卡里尔是当时非常著名的雕塑家，他的工作方式很特别：他先是把模特的样子记住，然后再抛开模特创作，这种“胸有成竹”的创作方式，在当时是非常大胆的。卡里尔也要求他的学生们这样做，这对罗丹的艺术产生了很大影响，锻炼了他对视觉形象的捕捉和记忆能力。据说，罗丹跟人吵架的时候，常常吵着吵着就忘了在吵什么了，因为他特别容易被对方愤怒的表情吸引，不自觉地想记住这个表情，记住表达愤怒的肌肉线条。
在卡里尔工作室的这段时期，罗丹学会了雕塑的基本技能，他完成了很多小件雕塑。在这些作品中，已经可以看出他在制作装饰艺术品方面有极高的才能。不久以后，罗丹终于有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他也开始进入了创作的成熟期。
罗丹早年的经历我们就讲完了，下面我们进入第二部分，说说罗丹的艺术和美学。里尔克的《罗丹论》也是从这里开始讲起的。前面我们说了，里尔克给我们总结了三个理解罗丹作品的线索，其中第一点是：罗丹用他的作品重新定义了艺术和世界的关系，尤其是“世界的真实”是什么。
罗丹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雕塑作品是《塌鼻人》。这个作品的原型是一个塌鼻子的老年乞丐。
你看到《塌鼻人》这个雕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个老人好丑，而且表情也很古怪，这跟当时流行的，以刻画健美的英雄为主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完全不一样。你应该不会意外，官方展览拒绝了这个雕塑，他们完全不理解罗丹为什么要交来这样一个作品，说它是庸俗、放肆。
罗丹的伟大，就在于他能保持自信，相信自己的风格。这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多年的训练和思考。用里尔克的话说就是，“他的作品之所以那么倔强，是由于它出世时已经完全长成，不是一件在演变中求人承认的东西，而是一个让人非承认不可，不可抹煞的现实，清清楚楚地站在那里。”
如果仔细看《塌鼻人》这个雕塑，你会发现罗丹关注的是老人脸上的线条、细节，这些线条和细节是丑陋和沉痛的肌理，同时又能透出顽强的生命力。这就是罗丹想要通过雕塑传达的东西：他看到了世界的真实，哪怕它不是优美的，甚至还带有丑陋和罪恶感。
这在今天看来或许没什么了不起的，表现丑陋的艺术作品太多了，所以，我们必须回到罗丹所处的时代，才能理解这是多么伟大的创见，又需要多么笃定的内心才能坚持下来。在罗丹之前，艺术家，特别是造型艺术家，主要的工作是模仿世界。自从柏拉图把艺术定义为对事物的摹仿开始，西方艺术一直都延续着这个传统。无论是画家还是雕塑家，他们的首要工作就是再现一个客观的世界。
可以说，西方艺术家的目标就是让自己的作品变成一面光洁的镜子，以达到对世界精准的映射。最典型的要属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和雕塑了，为了“再现的真实”，艺术家甚至要先变成自然科学家，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要呈现的对象。比如为了表现出准确无误的人体，艺术家会去不懈地钻研解剖学；为了掌握透视，他们会钻研镜像原理。
在这个前提下，你就能明白罗丹敢于突破这样的传统，是多么难能可贵了。尽管罗丹也追求精确，但这种精确不是复制客观世界，而是表达世界的真实、生命的真实。
《塌鼻人》中老者脸上的线条，并不是某一个人面部的细节，而是对丑陋的、罪恶的情感的概括。在罗丹这里，所有的事物都有着隐秘的含义，他要把这些含义转化为有型的雕塑。为了真正把握这些含义，就必须要穿过表象，去除成见，直击生命的核心。只有这样，这些事物才能在艺术中重新复活。
所以说，罗丹开启了一个雕塑史上的伟大转变，艺术家对世界的呈现，从“模仿客观物象”变为了直击“内在本质”，也就是从“模仿论”走向了“表现论”。
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这是非常能够代表罗丹艺术成就的作品《地狱之门》。也许你并不熟悉它，但你一定熟悉它其中的一个组件，对，就是那个著名的雕塑《思想者》。其实，《地狱之门》这个大作品里，还藏着好多罗丹有名的作品，所以《地狱之门》是代表了罗丹全盛时期的成熟作品。
那么《地狱之门》表达的是什么呢？它的题材来源于但丁《神曲》里的“炼狱篇”，塑造的是那些被欲望捕获、被痛苦折磨、自甘堕落又不断挣扎的灵魂。这座雕塑不是有德之人的纪念碑，相反，它在表现罪恶和美。在这里，人面目全无，只有身体是真实的。他用变形的、充满张力的线条，来表现人的身体，传达情绪，雕塑里面所有的人都沉浮在欲望痛苦的波涛里。
所以说，罗丹的真实，不是真实地还原人体，而是精确地表达了种种痛苦的情绪。他颠覆了传统艺术对物相、美感、秩序的要求，越过了一般艺术家想要表达客观世界的追求，用艺术呈现更深层的生命体悟。
这就是我们要解读的第一条线索，罗丹开启了雕塑的现代主义进程。从他开始，雕塑的最高原则不再是还原客观世界，罗丹要做的，是用有型的作品来表现不可见的思想，用雕塑表现事物的灵魂。这就是里尔克在罗丹作品里看到的：世界的真实和生命的真实。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第二条线索，罗丹的雕塑重新界定了空间的意义。罗丹认为雕塑不是填充空间，也不是支配空间，而是创造空间。这么说可能不太好理解，我在后面会详细解释。
我们首先要明确，雕塑是最典型的空间艺术。雕塑家的工作其实更接近建筑师而不是画家，他们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调动三维的素材。里尔克敏锐地意识到，对罗丹来说，创作并不是塑造丰满的艺术形象，而是重新定义空间。
不同人对空间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他们创作的作品也就不一样。普通的雕塑家是在填充空间，好的雕塑家是支配空间，而只有顶尖的雕塑家创造空间。
一般来说，人关于空间的理解有三种。第一种是实体论。你肯定有过“空”的经验，房间里没有人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空的房间。这个空房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所以叫实体论。
第二种是关系论。我们说起一个东西，会描述它在哪里，这时候你就需要提到其他的东西，比如椅子在桌子后面，在这个意义上，空间就是一种相对的关系。
第三种是属性论。比如每个事物都会有大小、形状、体积，这些都是一个物体占据空间的表现。在不同的情境下，我们会采用不同的理解来引领自己的感受和行动，也会引发不同的心理体验。
当我们欣赏雕塑的时候，最容易体验到的，应该是属性论或者关系论的空间，比如这个雕塑放在哪里，它是大是小。而对雕塑家来说，他通常要考虑的，是如何做好一个雕塑，把它摆放到一个空场里。就如同在白纸上画画，白纸是存在的，但它没有存在感。
罗丹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完全颠覆了这种直观的认识，他看重的是实体论意义上的空间。他认为，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种很有力量的存在方式。这听着有点像中国水墨画里讲的“留白”，也就是说，我们所见到的东西并不是一切，而留白也并非一无所有。有形或者空无，都是一种表达方式，它们一起营造一个场域，一种意义的聚合。
我们在第一条线索里说过，罗丹要通过有形的雕塑表达不可见的思想，也就是用可见的表达不可见的。现在，从空间的角度看，罗丹又是要调动不可见的来表达可见的，也就是说，他要把空间，包括有形的和无形的，都看成雕塑的一部分。
为了说明这一点，里尔克举的例子是罗丹的雕塑群像《加莱义民》。这个雕塑取材于历史故事，讲的是加莱城被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攻破，城里有六位最高贵的人，甘愿代替所有市民去赴死。尽管在历史上，这六位英雄最终侥幸被赦免，但罗丹还是选择把雕塑定格在行刑之前的最后一刻。
群像里，这六位英雄以不同的方式屹立着，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承受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千钧之重。你并不会觉得这些独立的雕塑是分裂的，他们给你的感觉，是有力而统一的。用里尔克话说，这六个雕像并不互相接触，让它们联成一体的只是参与其中的空气而已。
罗丹这样处理空间，就是把雕塑和周围的空间和空气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他思考的方式，不是怎么把做好的作品摆到空间里，而是把空间和作品看作一体。这是罗丹的独特魅力，他创作的每一个形象，都会让你感觉到一种气场，它的姿态总是能最大限度地搅动周边的空间，和其他的形象产生最深切的勾连，把周围所有的势能都吸收过来。
这就是里尔克笔下理解罗丹雕塑艺术的第二条线索。罗丹用雕塑和空间的互动，用实在与空无的对话，把所有的意蕴聚合在一起，让雕塑和空间一起呈现出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世界。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第三条线索，罗丹对劳动的激情。“工作就是不死的生命”，这句话是罗丹的工作信条，里尔克几乎把这句话写给了当时所有和他通信的朋友。罗丹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他不停地工作，用行动说明“工作”是个神圣的概念。
里尔克笔下的罗丹对创造充满激情，他相信雕塑，相信从自己手中造出的将是恒长之物。雕塑是罗丹的信念，在他的世界观里，雕塑决定了自己的一切，做什么、想什么、爱什么。罗丹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样，认领了天职，要以生命来荣耀雕塑艺术。所以，罗丹才能始终不受别人干扰的、按照自己的内心进行创作。他的创作，是向天地要真理，向变动不居要永恒。这一点，和讲求变化的现代社会有点格格不入，而罗丹相信永恒，他的作品和作品中展示的执着，也因此更加显得难能可贵。
罗丹把自己全部交给了创造，这就是他生命的主轴。在罗丹眼里，没有什么是跟工作没关系的，他的人生就是为了供养艺术而活。任何一种经历，不管是爱、是恨、是痛苦、是煎熬，都能让他获得深刻的体验，供养他的艺术。
罗丹未能完成的雕塑《劳动塔》，就是他对于劳动本身的赞歌。罗丹设计了一个类似罗马的图拉真纪念柱的塔身，塔底站的是代表劳动永恒的“日”和“夜”，而塔顶是他之前创作的名叫《祝福》的雕塑，这对天使象征着劳动的光荣和幸福。从塔的地下室到塔身的浮雕，是循序展开的一部劳动史，从地下矿工的工作，到商人、石匠、木匠，直到诗人、哲学家和艺术家的工作。
罗丹还计划用前面提到的《地狱之门》作为这座纪念碑的大门，可见他对这座纪念碑的重视。正如里尔克说的，罗丹不是想用一个伟大的人物或伟大的姿势去象征劳动，劳动不是被遥望的东西，它体现在幽暗里、工场里、书房里、脑海里。罗丹对工作神圣、不变的信念，最终也变成了里尔克自己的信念。
讲完了里尔克对于罗丹的讨论，我们最后说说罗丹和里尔克的关系，以及写这本书的过程对里尔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罗丹与里尔克的关系，与其说是采访者与被访者，不如说是亦师亦友，“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关系。在和罗丹同行的大多数日子里，里尔克享受着“匍匐在神脚边”的幸福。他崇拜罗丹，罗丹也给了这位法语磕磕绊绊的年轻人极大的善意，不仅让里尔克接触到了更多的艺术家和作品，甚至与他一起参观法国大教堂、凡尔赛宫、巴黎植物园……罗丹是个高明的老师，告诉年轻的里尔克应该如何去“观看”，这也更加激发了诗人对造型艺术的兴趣。
这个时期的里尔克，他看待罗丹的视角是仰视的，他是把罗丹当作偶像来看的。罗丹在里尔克的笔下甚至化身为代表“永恒艺术”的符号。里尔克笔下的罗丹，其实是一个被他理想化了的罗丹。他用的不是一般艺术评论家的口吻，不做强势的判断，而是温柔而热情地、像知己一样地去贴近、理解他的书写对象。
《罗丹论》是散文式的，语言相当诗化，并没有太多的理论色彩，但又处处灵动，充满玄思。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艺术评论，也不算是传记，里尔克所做的，是沉入艺术世界的深处，用诗性的语言，卓越的理解力，解读罗丹的作品，告诉我们在一个艺术家生命的不同时期，他要面对、要解决的问题，挖掘作品里的精神内涵。每一个作品都表达着艺术家对生命的理解，对艺术的证悟。所以说，《罗丹论》是一部“作品的历史”，一部个人精神的历史。
里尔克将造型艺术与文学相结合，其实是一种语言上的探索，在这方面他也是德语作家里做得最成功的一个。他曾经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造型艺术之于我，犹水之于鱼、风之于鸟。”而里尔克的诗歌中，也呈现出越来越强的视觉化倾向。研究者管他的诗叫“物诗”，简单来说，就是用视觉艺术的方式来描绘世界，有点像中国古代诗歌里说的“诗画同源”。里尔克的诗里也带着画意，而在他看来罗丹所作的正是雕塑之诗。
不过在与罗丹交往的后期，里尔克也渐渐发觉了罗丹艺术的问题。比如，见到塞尚的作品之后，里尔克意识到，罗丹的作品仍旧过于依赖文学和叙事，很难达到视觉艺术的纯粹性。罗丹渐渐在他心里祛魅了。最后，两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里尔克和罗丹的关系，完整地诠释了“成长教育”的走向。一开始，他仰慕罗丹，全盘接受罗丹的思想，真诚地学习他、效仿他，用他的眼光去校准自己的眼光，从他那里获得重新丈量世界的尺子。然后，优秀的学生一定会告别老师，带着增长的理解力、新的尺度、新的见识还有不满与批判重新上路，但是学生从此也多了一片滋养他的故乡。
到这里，里尔克这本《罗丹论》就为你解读完了。最后我们再来总结一下。我从《罗丹论》中提炼出三条重要线索，帮你理解里尔克眼中的罗丹和他的美学。
第一，罗丹超越了雕塑的美学传统，他认为雕塑不仅是再现世界，更是艺术家在表达世界的真实，用他的作品重新定义了艺术和世界的关系。
第二，雕塑的独特性在于它是空间的艺术，而罗丹的雕塑重新定义了空间的意义。他是在用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对话，让意义聚合在一起。他认为，每一个雕塑都应该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世界。
第三，罗丹对劳动充满了神圣的热情，他信仰雕塑，信仰自己的作品会成为永恒。
第四，我们说了里尔克和罗丹的关系，从罗丹对里尔克深刻的影响，可以认识到伟大的艺术是怎么对人的心灵产生共振的。
最后，我还想说说，里尔克和罗丹的这场邂逅给我带来的启示。其实不管是伟大的艺术还是伟大的教育，最终要实现的，都是破除某种固有的成见，使得一种新鲜的、本然的、还没有被揭示出来的意义关联，真实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它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它要在我们的生命中揭示一种新的意义关联，甚至是在我们心中重新建立一个世界。
撰稿：沐艺工作室 脑图：摩西 转述：校妤
划重点
1.罗丹认为雕塑不仅是再现世界，更是艺术家在表达世界的真实。
2.罗丹的雕塑是在用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对话，让意义聚合在一起。
3.罗丹对劳动充满了神圣的热情，他信仰雕塑，信仰自己的作品会成为永恒。
4.作者里尔克和罗丹的关系，完整地诠释了“成长教育”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