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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 赵超解读

《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 赵超解读

关于作者

彼得·沃森,英国观念史与思想史学者,以恢弘的思想史作品闻名于世。沃森曾经长期活跃在媒体行业,当过记者,曾担任英国社会文化评论周刊《新社会》的副主编、《星期日泰晤士报》成员,并在《纽约时报》《观察家》等报纸和杂志上发表过文章。1997年到2007年,沃森在剑桥大学麦克唐纳考古研究所研修考古学,并于2001年出版其代表作《20世纪思想史》。除这本书外,他还出版过《德国天才》等十余部著作。

关于本书

《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英文版图书最早出版于2005年,这部著作可以看成是《20世纪思想史》的续篇:在梳理了整个20世纪人类的思想史进程之后,沃森开始向前追溯,按照时间顺序,把上起远古、下至19世纪的人类思想历程进行了全面的回顾。

核心内容

历史上的人类思想尽管繁杂,但不外乎两条主线:一条是外在的主线,它指的是一代又一代人类思考和认识人类之外的世界的过程;另一条则是内在的主线,指的是一代代人类探索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而人类对于内在世界的追寻又可以划分出两条支线:一条支线回答的是人类应该过怎样的道德生活的问题,通俗来讲就是“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的问题,它包括了历史上思想家们对于政治和伦理问题所做的各种思考;而另一条支线则是对自我的认识,大致可以说是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终极回答。这样,两条主线和其中一条主线分出来的两条支线,构成了思想史上的三个核心问题,这三个问题探讨的分别是人与世界、人与人以及人与内心。在本书中,沃森选择了“实验”“欧洲”和“灵魂”三个关键词对应上面的三个问题,认为这三个词是对思想史三个核心问题的最合适的回答。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本期我将为你解读一本九十万字的大部头,书名叫做《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从名字来看,这是一本历史书,但这本书和我们平时读到的历史又不太一样,它不太关心历史上帝王将相们的故事,也不怎么关心国家兴衰的命运,这部特别的史书关心的,是思想发展的历史,是从古到今一代代的人类头脑里在想什么事情,这些所思所想是因何而起的、又是因何而变的。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我就带你一起走进这一代一代的人类大脑里面,咱们一起来看一下,从人们最早懂得生火做饭,到19世纪末弗洛伊德提出精神分析学说,在这个漫长的岁月里,我们这个物种是怎么一步步长成现代人的模样、形成现代人独特的心灵世界的。

说起“思想史”,你也许以为能写出这么大部头的八成是位老学究,实际上,这本书的作者彼得·沃森,却曾经长期活跃在媒体行业,七十多岁的他当过记者和杂志主编,在很多赫赫有名的报纸杂志上发表过文章。沃森早年的兴趣是拍卖行、艺术市场,后来又对考古学感兴趣,他其实很晚才专门从事思想史的写作。这样的一种经历,让他的作品不太像学院派那样,纠缠于对史实和细节的考据,相反,沃森的作品一般都以恢弘的视野见长。早在2001年,沃森的第一部鸿篇巨制、也是他的代表作《20世纪思想史》问世时,就在西方知识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也许是受了那本书的鼓舞,之后他开始以一己之力向前追溯,把20世纪之前的人类观念史也整个做了一番梳理,于是有了我们今天介绍的这本《思想史:从火到弗洛伊德》。

在具体介绍这本书之前,我想请你先来思考这样一些问题:如果把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所有的思想和观念摆在你面前,让你去挑选几项你认为最重要的,你会选择哪些?你的依据又是什么?这恐怕也是这本书的作者、英国思想史学者彼得·沃森在决定梳理浩瀚的人类观念史的时候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十万年的物种史,加上五千年的文明史,能算得上我们人类思想观念的,可谓是浩如烟海:从懂得生火、盖房子到粒子物理学;从国家民族观念到商品拜物教;从最早的神灵信仰到共产主义学说——这些都绝对算得上是划时代的观念,当把这些思想观念摆在一起的时候,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对于这个问题,作者的回答是这样的,在他看来,历史上的人类思想尽管繁杂,但不外乎两条主线:一条是外在的主线,它指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类思考和认识人类之外的世界的过程;另一条则是内在的主线,指的是一代代人类探索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而人类对于内在世界的追寻又可以划分出两条支线:一条支线回答的是人类应该过怎样的道德生活的问题,通俗来讲就是“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的问题,它包括了历史上思想家们对于政治和伦理问题所做的各种思考;而另一条支线则是对自我的认识,大致可以说是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终极回答。以上,两条主线和其中一条主线分出来的两条支线,构成了思想史上的三个核心问题,概括地说,这三个问题探讨的分别是人与世界、人与人,以及人与内心。这三点,我们不妨套用王家卫的电影《一代宗师》里的台词,就是思想史是我们人类不断尝试“见天地”“见众生”以及“见自己”的历程。见天地,是认识物质世界,见众生,是认识人与人的关系,而见自己,则是认识人的内心。

那么,人类是如何尝试见天地、见众生以及见自己的呢?对于这个问题,作者沃森总结了三个关键词来概括整部《思想史》九十万字的内容,这三个词分别是:灵魂、欧洲、实验。乍一听很奇怪是吧?但是在沃森看来,灵魂、欧洲和实验这三个关键词却可以最大程度地包含人类历史上取得的各种思想成就,尤其是这三个词是对刚才提出的那三个核心问题的最合适的回答。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接下来,我就分别从灵魂、欧洲和实验这三个概念入手,具体为你解释一下,它们是怎么成为解锁整个人类思想史的钥匙的。

我们先来看沃森列出的第一个关键词:灵魂。

把灵魂概念列为人类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思想之一,听起来好像很不靠谱,但是如果把眼光放久远一些,纵观整个人类历史,你也许就会发现,要说哪种观念能够持续而又深远地影响人类的精神世界,各种版本的灵魂概念绝对是数得着的。其实,我们人类对于灵魂观念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这是因为作为人,我们这个物种有一个独特的本能,就是要为自己的生活寻找意义。当我们的祖先最早演化出足够支撑我们思考的大脑的时候,同时也生出了对这个世界的诸多惊奇和诸多的困惑,尤其是针对生命本身的惊奇和困惑。十万年前在东非大草原,祖先们最早开始仰望星空时,也许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不可思议,于是他们发明出灵魂这个概念来解释生命现象,后来也开始用它解释这个星球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灵魂概念几经演化,成为世界上不同民族思考终极问题时一个共同的出发点。

在作者沃森看来,灵魂概念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个概念为人类思想史上一次次的“内心转向”提供了不竭的动力。所谓的内心转向,指的是为了追求真理而深入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简单点来说,灵魂这个词承载的是一个“问心”的传统。中国古代典籍《大学》里就讲“诚其意,正其心”,我们做事情的时候经常会问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与朋友谈心时往往还要触及灵魂。同样的道理,每当人类的历史上产生重大的精神危机,总会有伟大的哲人、思想家站出来,主张我们回到内心,以虔敬的态度和自我克制、沉思,去看看什么才应当是人类内心应当秉持的最高道德原则。

《思想史》这本书里讲到,人类历史上发生过至少七次触及灵魂的内心转向。其中第一次内心转向发生在公元前7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这段时期后来被20世纪德国著名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称作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当时亚欧大陆上的几个主要文明,希腊文明、希伯来文明、印度文明和华夏文明,尽管在地理上彼此隔绝,但都像约好了似的,在短短的三百年里出现了一批大师级的思想家,并且一直为之后两千多年人类的精神世界提供着营养。比如,在希腊半岛和小亚细亚,由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开创的哲学传统绵延至今,以至于19世纪著名哲学家怀特海曾断言说“两千多年的哲学史都是对柏拉图的注解”;在巴勒斯坦地区,犹太先知们确立了《旧约》的经典地位,这种以圣书、启示为核心的教义模式被后来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完全继承过去,一神教信仰于是成为当今世界传播最广泛的信仰观念;在恒河流域,乔达摩·悉达多在菩提树下悟出了解脱的方法,佛教从此诞生,随后影响了南亚、东亚以及东南亚的广大地区;在黄河流域,春秋战国时期的华夏大地上,也正在经历着儒墨道法等诸子百家的争鸣,儒家学说后来成为包括朝鲜、日本、越南在内的整个东亚文明共同的伦理规范。

在沃森看来,对于内心的深入思考,成就了轴心时代的各个文明,只不过对于通往灵魂之路,不同的文明给出了不一样的解决方案。有的主张通过宗教的方式,比如希伯来文明主张通过信仰上帝来获得灵魂的救赎;印度文明主张通过冥想和修行来摆脱永恒的轮回;也有的主张通过世俗的方式,比如古希腊文明认为,人的最高道德理想是去过城邦中的公共生活,因为只有城邦才代表最高程度的“善”;而我们中华文明则是把内心的归宿建立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上,把扮演好家庭和社会的角色作为人生应当努力的方向。同样地,在寻找灵魂的道路上,有的文明更加依赖理性的力量,比如古希腊的先哲们主张“美德即知识”,用思辨的方法回答“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印度的佛教也类似,认为人生的痛苦源于我们的感官和欲望遮蔽了我们的心灵,而逻辑思辨则成为我们认识真理、通向解脱的重要途径;但有的文明却更加依赖情感,比如希伯来思想传统就认为,只有通过热烈而虔诚的信仰,投入我们全部的感情甚至整个身心,我们才可能拥抱终极意义上的真理;同样是侧重情感,中国古代的儒士们则把道德观念建立在血缘这种自然感情的基础上,主张“发乎情、止乎礼”,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伦理情感是所有社会和政治学说的出发点。

作为第一次内心转向的成果,轴心时代多元的思想成为人类观念史上的一次大飞跃,在这之后,每当社会体制僵化、思想禁锢的时候,总会有人像轴心时代的思想家们那样站出来,通过重新审视灵魂与内心,为人类思想观念的进步以及社会的变革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在作者看来,12世纪天主教设立忏悔制度、14世纪的文艺复兴、16世纪的新教改革、17世纪笛卡尔提出“我思故我在”的哲学命题,直到18世纪末的浪漫主义运动,这一次次的思想事件都是典型的内心转向,而19世纪末弗洛伊德提出无意识学说,是尝试运用科学方法认识内心世界而进行的最后一次转向。历史上,每一次的内心转向具体思想和主张虽然都各不相同,但从形式上,它们都是通过诉诸内心来反抗既有的、僵化的和不公正的秩序,不论这个内心深处的东西是叫上帝、灵魂、自我还是叫无意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灵魂这样一个古老的概念又是常新的,一切的知识、思想和观念只有回到人的内在才具有最坚实的说服力,因此,诉诸灵魂总是能够为我们社会的改变提供最强有力的依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灵魂概念成了永不过时的思想武器。

到这里,作者推荐的第一个关键词灵魂就给你介绍完了,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个关键词:欧洲。

如果说把灵魂当成是一种举足轻重的思想尚且存在争议,那么,欧洲作为一个地理名词,离思想俩字好像就更远了,但是,作者彼得·沃森却坚持认为,欧洲这个词指的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更是一种重要的思想。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其实是跟欧洲在人类文明史上的独特地位有关。

在我们今天看来,欧洲是公认的现代文明的发源地,但欧洲的崛起在世界历史上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属于谜之事件。为什么是欧洲而不是别的地方诞生了现代文明呢?要知道,古代文明的核心区域可是在小亚细亚、中东、印度和中国,在这些区域诞生了我们前面谈到的轴心时代的各种思想,对于欧洲来说,只有地中海沿岸的希腊和意大利可以算在这个区域里,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欧洲内陆,尤其是大西洋沿岸的西欧、北欧地区,长期以来被看作是与文明绝缘的化外之地。但是从14、15世纪开始,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从那时起,具有影响力的新思想开始主要出现在我们现在所说的西方世界,与此同时,那些曾经无比辉煌的古代文明却好像集体被下了降头一样停滞不前,被欧洲超越,然后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欧洲最终胜出,成为孕育现代文明的子宫,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偶然,甚至带有运气的成分。沃森在《思想史》这本书里,特别注意到了欧洲社会在公元1050到1200年间发生的一些不起眼的变化,这些变化不是发生在社会现实的层面,而是发生在人的心理层面,他把这种变化叫做“个体性”的产生,认为它最能解释为什么欧洲会崛起。

所谓的个体性,是与集体性相对来说的。在现代思想诞生之前,大部分的思想家在想问题的时候都习惯于为人类设定一个更高的小目标,认为人不能只做自己,而是要去服务于某种更为崇高的目的,这种目的或者是上帝,或者是逻各斯——也就是古希腊人所说的规律、天道,或者是亲情与社会责任。但是,11世纪中叶开始,欧洲社会在宗教、艺术、文学、生活等领域开始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把原本处在边缘地带的“个人”概念拉到了舞台的中央,它开始重视人自身,把人自己作为目的,而不再看成是为了达到崇高目的而采取的手段。个人不再只是集体的一份子,个人的感情、性格,个体的快乐和悲伤,不再被看成是可有可无、甚至需要抛弃的东西。在这一时期,天主教在布道的过程中,开始强调认识自我对于信仰的重要性;在艺术领域,人物的肖像画流行起来,并且宗教画里原本高冷的圣人们也露出了世俗的表情;在文学领域,用第一人称写成的文学作品逐渐增多,并且出现了以描述男女感情为主题的爱情文学;而在社会生活领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私密房间,自传、通信集也开始大量出现。

在作者看来,个体性的产生是同欧洲城市的发展、土地所有权的变化等一系列因素有关:城市的发展,让律师、文书、教师等职业开始慢慢壮大,人们的生计有了更多的选择;土地继承方面的长子继承制度,使长子之外的人口不得不离开原有的地方另谋生路,这进一步加速了社会的流动。但是,除了这些具体原因以外,个体性之所以能够稳步地发展起来,其实还得益于欧洲特殊的社会结构。

如果说对于个体的重视直接导致了现代社会权利观的诞生,那么,让个体权利得以维系的,则是权力得到了有效的制约。欧洲社会的特殊性在于,它的权力结构是双头的,有两个权力来源,分别是教会和世俗国家,这两者的首领,也就是教皇和国王,虽然为争夺谁是老大斗争了近千年,但最终谁也没吃掉谁。而欧洲的世俗国家又长期处在分裂的状态,很少有国王能够征服整个欧洲,因此在国家之间也存在着微妙的权力平衡。这一切使得欧洲不像政教合一的中东或是皇权独揽的中国那样,长期处在权力一家独大的局面里。各种权力之间的相互牵制,给个体权利以及独立商人阶级的成长提供了绝佳的环境,因为既然哪家权力说了都不算,那么大家就都得乖乖地遵守法律和契约,谁也不能仗着权势胡来。以保障个体权利为基石的现代社会,就这样慢慢孕育了出来。

拿我们现在的眼光看起来,现代文明仿佛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它就是不想选择高度发达的亚欧大陆核心区域,而是悄悄地跑到了欧洲这个文明的边缘地带安家,但其实呢,这不是任性,而是因为娇贵——如果说人类文明本身是脆弱的,那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现代文明就更加脆弱,它只有在权力的缝隙中才能生长出来,而当时的世界上,只有欧洲碰巧有适合现代文明生根发芽的水土,能够为现代文明提供足够呼吸的空间和足够的营养。

在欧洲崛起的过程中,还有一种力量不能忽视,这就是《思想史》这本书提到的第三个关键词:实验。

欧洲社会不仅孕育了现代文明所需要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规范,它还塑造了改变整个物质世界的力量,这就是以实验为标志的自然科学。在当代,科学技术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当代的世界也是一个以科学、实证和理性为标志的世界,然而,这一切最早是怎么开始的呢?

在沃森看来,这恐怕要追溯到大约公元1275至1325年的半个世纪。在这段时间里,大量的创新在欧洲境内产生,逐渐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和思考世界的方式。比如,机械钟表开始出现,欧洲人对于时间的计量开始精确化;在数学领域,阿拉伯数字的到来,加速了数学的进步;在绘画领域出现了透视法,借助于近大远小的几何透视现象来表现物体的立体感;在音乐领域,音乐记谱法也发展起来,并逐渐发展成为日后的五线谱;而在这一时期,随着印刷术的发明,识字率飞快地增长。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思想层面的事实,那就是欧洲各地的生活都变得越来越定量化,同时也越来越能够定量化,一种所谓的计算气氛进入了欧洲人的生活里。可不要小瞧了这种变化,这种改变的核心,是欧洲社会开始从一个定性思考的社会转变为一个定量思考的社会,而在定量基础上的“数目字管理”,成为后来所有现代国家在管理社会事务时必须要掌握的思维。

如果说社会生活的定量化为科学的诞生提供了土壤,那么以实验方法为代表的科学思维则为科学革命注入了灵魂。我们知道,在科学的组成基因里,既有从古希腊哲学家那里继承来的数理传统,也就是用归纳和演绎得到知识的方法,也有来自基督教的信仰传统,即通过观察和记录自然来领悟上帝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的内在秩序。但是,除了这些之外,科学思维的诞生还意味着一种观念层面的转变。

在实验方法诞生之前,当人们想要去了解一些事情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去问牧师、长老这样的权威人士,而不是自己去寻找答案;而实验方法的出现,意味着求知者可以自己提出一个命题或假设,然后通过搜集资料和数据来看看自己想得对不对。而其他人也可以通过指出前一个人在研究过程中的问题,比如实验数据的代表性问题、对照组的选取问题、逻辑推理是否严密等来质疑他的结论。这就意味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开始有了客观的评判标准。由于科学研究是通过不断地质疑和修正错误来不断地逼近正确,这意味着科学知识的每一次积累和进步都有着坚实的基础。通过实验的方法,科学的大厦就这样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了。在我们今天,自然科学的大厦已经高耸入云不可撼动了,但是为这座大厦打下牢固地基的,不外乎观察、归纳、演绎这些最基本的思维方式,而实验作为最具代表性的科学研究方法,它的最大意义是告诉我们,不必遵从什么权威,每个人都有机会洞悉大自然的秘密,只要我们能够按照理性程序的引导,去大胆地假设和小心地求证,自然科学研究的结论只服从于观察的事实以及推理的逻辑,而不是上帝或者哪个君主的意志。

如果你对科学史有所了解,那接下来的故事相信你已经很熟悉了,从哥白尼1543年出版《天体运行论》,到牛顿1687年出版《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科学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一百多年。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欧洲的神权社会轰然倒塌,而在旧欧洲废墟上成长起来的一个由科学知识武装的新欧洲,最终引领了整个世界。

我们一开始谈到,思想史是我们人类不断尝试见天地、见众生以及见自己的过程,也就是认识物质世界、认识人与人的关系以及认识人的内心。在作者看来,经过这几千年的发展和演进,人类对于物质世界的认识取得了伟大的成就;与此同时,人类的道德生活,包括对于如何安排社会生活、政治生活的思想同样也取得了积极的效果。但是,人类对自身和内心世界的认识依旧是人类知识最大的失败,也是人类试图探究的领域中最不成功的部分。而由于人类认识物质世界的过程中自然科学功不可没,这也让人们开始思考:能不能把自然科学的方法和思维运用到研究社会现象以及研究人的内心上呢?于是,19世纪中叶以后,探究人与人关系的社会科学开始慢慢地发展起来;19世纪末,弗洛伊德开创了心理学的精神分析方法来把握人类的内心世界,直到今天,依然有像认知科学这样的领域在做类似的尝试。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真的可以在某个人工智能那里得到解答人类内心之谜的钥匙。

说到这儿,这本《思想史》的内容就聊差不多了,最后我们来简单总结一下。我们按照作者彼得·沃森选择的三个关键词,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概括了几千年来人类在思想领域取得的成就。

首先,我们说到了灵魂。灵魂概念源于人类对于自己内心世界的认识。从轴心时代开始,人类历史上重要的思想解放和观念进步,都是同一次次触及灵魂的内心转向有关。其次,我们说到了欧洲。欧洲概念源于人类对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认识。近代欧洲社会对于个体性的强调,以及权力之间的相互制衡,为现代文明提供了最基本的伦理和政治规范。最后,我们说到了实验。实验概念源于人类对于物质世界的认识。以实验方法为代表的理性思维,以其反抗权威的革命性意义,为自然科学知识的持续积累和进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0世纪英国有个哲学家叫科林伍德,他曾经讲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叫“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任何一个历史事件背后都包含着某种思想。就好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我们自己的想法一样,人类的历史其实也是由一个一个的事件,连同事件背后的态度、观念和价值共同组成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思想的历史就不再是一个专门的、小众的领域,而是代表了人类历史的另一种打开方式。就像在这本《思想史》里作者自己说的,这是一部没有帝王将相,略去军事战役、帝国征服和停战协约的历史。几千年来,人类经历过无数的刀光剑影、王朝更迭,跟强大的帝国和伟大的君王相比,思想生活无疑是非常脆弱的,很容易毁灭或丢弃,但是,当所有的帝国都已经灰飞烟灭、所有的英雄都化为枯骨,你会发现,也许只有那些伟大的观念沉淀了下来,依然在历史的深处闪耀。

撰稿:赵超 脑图:摩西 转述: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