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的退却》 苗炜工作室解读
《大象的退却》| 苗炜工作室解读
关于作者
伊懋可(Hark Elvin),1938年生于英国剑桥,剑桥大学毕业,1990年任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亚太研究院中国史教授,曾在格拉斯哥大学、牛津大学、巴黎高师和海德堡大学任教,在哈佛大学做过访问研究员。主要著作有《中国历史的模式》《另一种历史:从一个欧洲人的视角论中国》《华人世界变化多端的故事》,合编了《中国文化图集》《积渐所至:中国环境史论文集》,还发表了署名为约翰·达顿的小说《圣伊莱斯集市》和《虎岛》。
关于本书
本书被誉为西方学者撰写中国环境史的奠基之作,分为模式、特例、观念三大部分,包括地理标识和时间标记、人类与大象间的三千年搏斗、森林滥伐概览、森林滥伐的地区与树种、战争与短期效益的关联、水与水利系统维持的代价、从物阜到民丰的嘉兴的故事、汉人在贵州苗族家园的拓殖、遵化人长寿之谜、大自然的启示、科学与万物生灵、帝国信条与个人观点等12章。
核心内容
一、大象的退却,看大象的生存空间是如何一步步被压缩的。
二、森林砍伐,看古代的滥砍滥伐现象,以及古人的森林保护意识。
三、水利工程,看古人如何维持一个水利灌溉系统的有效性,“技术锁定”是如何出现的。
四、中国古人的环境观,看“风水”和“天人感应”思想如何影响统治者和普通百姓的生活。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要为你解读的书是《大象的退却》。
2021年春夏,很多人都会牵挂从西双版纳向北迁徙的十几头大象,它们要到哪里去?它们为什么离开家?它们能找到新家吗?它们会得到更好的照料吗?西双版纳的森林到底什么样?大规模种植的橡胶林和茶树,进一步缩小了大象的生存空间,那么,人的利益和大象的家园之间是否存在冲突?这种冲突能解决吗?我带着疑问去看这本《大象的退却》,看完之后,这些问题似乎变得更加无解。
其实,这本书很有点儿“标题党”的意味,书名叫《大象的退却》,但讲大象的内容只是第二章。书中说,三四千年前,大象出没于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在商代的考古遗址中都发现过象骨,然而,随着气候变化,到公元第二个千年,大象就只能在南方活动,在上一个千年的后半期,大象渐渐退却到中国的西南部。对大象来说,这当然是一场灾难。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大象在与人类的持久争斗中败下阵来,人类定居地的扩张,侵占了它们的生存空间。
不过,这本书讲的可不只是野生动物聚居地的变迁,而是一部完整的中国环境史,它研究的是4000年来中国古人与环境的互动,被誉为“西方学者撰写中国环境史的奠基之作”。
本书作者伊懋可是一位汉学家,1938年生于英国,剑桥大学毕业,曾在格拉斯哥大学、牛津大学、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和海德堡大学任教,在哈佛大学做过访问研究员,主要著作有《中国历史的模式》《华人世界变化多端的故事》等等。他说,之所以研究中国的环境史,是因为中国文字记载悠久且连续,研究几千年来的环境变迁、人类与自然的互动,会给今日世界带来启迪。
他的成名作是1973年出版的《中国历史的模式》,在那本书里,他提出了著名的假说,“高水平均衡陷阱”。他认为,明清时期的中国虽然运作良好、管理有效、人工便宜,但也正因如此,当时缺乏投资于技术突破的驱动力,其结果是一种高水平上的停滞状态。而在这本《大象的退却》里,伊懋可想说的是,中国古代的农耕生活,过度消耗资源和劳力。他说,中国古人对自然的态度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他们认为要尊重自然,认识到人无法再造自然;另一方面,他们驯化、改造和利用自然的程度,在前现代几乎独步世界,其程度肯定比大多数西欧、北欧国家要高。
在书中,伊懋可解读中国古代的山水诗文,考证汉人在贵州的开拓,分析古代的水利工程,描述中国古人的自然观念。他的写作主旨是客观地考据和记录,书中会写到一些古人破坏环境的行为,但他并不是要去控诉这些行为,而是希望搞懂中国古人对环境的理解方式和应对方式。你会发现,在特定的历史时空下,人与环境的互动往往是难以预测和捉摸的。
我对这本书的解读,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大象的退却”,看大象的生存空间是如何一步步被压缩的。第二部分是“森林砍伐”,庄子论述“无为”的时候,曾经这样说,“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作者发现,庄子在这里讲的不只是“无为”思想,还有滥砍滥伐的问题。第三部分是“水利工程的技术锁定”,作者认为,维持一个有效的水利灌溉系统,代价太高昂了。第四部分,我们说说古人环境观里的“风水”和“天人感应”,中国古代的统治者会把自然灾害看作是老天的惩罚,有人做错了事,老天爷怪罪了下来,就会有自然灾害。
好,我们先说第一个词,“大象的退却”,看大象的生存空间是如何一步步被压缩的。
人类学家曾提出,人类历史上有一个很重要但又未被察觉的心理变化是,当我们再也不能靠采集和狩猎在几小时内就轻易获取食物,而是为了生存就要有意识地把我们组织起来的时候,我们对周围世界的不安全感和疏离感就会加剧。
从中国古代文献中可以看出,统治者都是重农主义者,他们一直都把食物短缺当成一个巨大的威胁,比如《管子》中就说,“三日不食,比岁饥;五日不食,比岁荒;七日不食,无国土;十日不食,无畴类,尽死矣。”三五天没饭吃,就是饥荒之年;七天没饭吃,国土就没了;十天没饭吃,大家都玩完了。把大家组织起来过农耕生活,那么,野兽出没的森林就会被当成荒蛮之地,荒地需要征服,野兽要被赶走。
在《诗经》中,有一首宣扬周王室神圣统治权的颂歌,叫《皇矣》,开头四句,“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后面接着是一串动词,“作之屏之”,“修之平之”,“启之辟之”,“攘之剔之”。这几个动词是啥意思呢?大意就是清除灌木,砍伐山林,清理杂树,去掉直立的或横卧的枯木。收拾干净干什么呢?种地。周王朝的始祖是后稷,他被我们视为农神,是他教会了我们种粮食。要想过农耕生活,就要先砍伐森林,清理出一块土地来。
古代的农耕生活,并不是岁月静好的田园牧歌,人们想过得安稳、过得好,就要不停地向大自然索取,跟大自然斗争。在某些地方,人类与野生动物的搏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在云南洱海周围,白族人的土地上曾经有巨大的蟒蛇出没,吃家畜,也吃人,要消灭它们,就要进行英勇的搏斗。在大理的古籍中,记载人们用火来驱逐犀牛、老虎和豹,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安全地在湖岸边的沼泽地耕种。人和野生动物争夺生存环境的斗争,一直在历史中持续。
那么,人和大象的战斗是如何展开的呢?作者说,主要体现在三条战线上。
第一条战线是农民清理土地,用于农耕,从而毁坏了大象的栖息地。大象需要生活在没有陡坡的温暖湿润的地方,理想的环境是靠近水源或湿地的森林。大象的体重可以达到好几吨,每天要消耗大量食物,要喝水,要用水来洗澡、降温,大象繁育缓慢,孕育一头幼崽需要1年半以上,大象数量减少之后,很难在短期内恢复。大象有一定的智力和记忆力,它们不太容易适应环境的变化,但有能力迁徙。它们喜欢群居,如果人类不招惹,大象并不具有危险性。然而,离群的大象或者被群体驱逐出来的雄象,则会非常危险。
大象有时侵入城市,原因是它们可利用的资源日益减少。大象怕热,它们生活在森林中可以避免阳光的直射。如果没有树木的遮蔽,大象就无法生存下去。树木被毁,大象就会远离。福建龙岩市武平县有一个象洞镇,镇子里还有大象雕塑做标志,但那里早就没有大象的踪迹了。宋朝时有一位文人记述,说象洞位于潮州和梅州之间,那里没开垦的时候,有大象逗留,“其地膏腴,稼穑滋茂”,土地肥沃,适合种庄稼。到14世纪,那里方志上的说法就变成了“林木蓊翳,旧传象出其间。”也就是说,森林依然在,但大象已经变成了传说。
人与大象的第二条战线是,古时候农民为了保护自己的庄稼免遭大象的踩踏,需要除掉大象。明朝的一位作者,描述过广西沿海地区的合浦县捕杀大象的故事,1547年,当地的大象踩踏了很多庄稼,驱赶不走,太守就和乡绅们商议,组织乡民猎杀大象,做木栅栏包围象群,挖壕沟,用火攻,大象怕热,不出三四天就死光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种做法非常残忍,但在当时看来,这是人们保护家园和庄稼的正当行为,无可厚非。
第三条战线是,人们为了象牙和象鼻猎取大象,象牙是一种贵重的材料,大象鼻子是一种食材,大象还可以加以训练用于战争,我们看小说《三国演义》,诸葛亮“七擒孟获”的那一段故事,孟获手下就有一支队伍是驱赶大象发动进攻的。大象在观赏、食物和军事等方面的“实用功能”,却成为它们遭受厄运的重要原因。
这就是大象的退却,大象的聚居地在逐渐缩小,其实不只是大象,许多其他野生动物也都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比如,在上古时期,犀牛和大象一样分布广泛,犀牛皮是制造士兵甲胄的材料,犀牛角可以入药,当作解毒剂,所以人们疯狂地捕杀犀牛。到9世纪,铁制盔甲早已取代兽皮,但对犀牛角的需求,还是诱惑人们去猎取这种繁育缓慢的动物,这导致犀牛渐渐绝迹。又比如,在17世纪初,台湾原住民开始猎鹿,每年向日本出口的鹿皮达到10万张,鹿群日渐减少。随后汉族农民开垦草地,使整个台湾的鹿几近灭绝。
需要说明的是,作者虽然列举了这些历史事实,但他并没有一味谴责古人虐杀野生动物的行为,而是承认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在生产力有限的情况下,人类同动物的此消彼长,具有一定的客观必然性和正当性。因为有的时候,同动物搏斗,关乎人的生死。
说完大象的退却,第二部分,我们来看看森林砍伐的问题,看古人是如何与森林相处的?
伊懋可在这部分的开头列出了两个事实:其一,两千年前,在中国东部,人们为了做一口棺材,会把整棵树砍掉。其二,如今,中国人均木材储量大约是每位居民十立方米,仅仅是世界平均值的八分之一。伊懋可依据古文献中的描述,得出的结论是,古典中国的核心文化并不依恋森林,古人把树木看作是一种资源,能出产水果、坚果,能用作建筑材料,能劈柴烧,能用于养蚕。
我们来看柳宗元的一首诗《行路难》,开头两句是“虞衡斤斧罗千山,工命采斫杙(yì)与椽(chuán)”,这首诗的大意是说,管理山林的小官带着伐木者上山砍树,伐木者把树木砍倒,但只运走十分之一。剩下的绝大部分木材,横七竖八,乱堆乱放,一场山火就烧个干净。侥幸没被砍伐的小树也不能免于灾难,被践踏在沟壑里,难以继续生存。满山木材尚未长成,就被毁掉,山岩光秃秃地耸立着,使大自然的生态失去了平衡,必将贻害无穷。
我们在古人的诗词中能找到很多对树木的描写,苏东坡曾说,“人皆种榆柳,坐待十亩阴。我独种松柏,守此一寸心。”他写过一首诗叫《万松亭》,说湖北汉口的麻城县县令曾经在道路边种植十万棵松树来庇护行人,但不到十年,由于砍伐和山火,只有十分之三四的树木幸存下来。诗人关注的是树木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和美感,而不是森林的环境保护作用。
有研究岭南环境的专家说,1700年,岭南有一半土地为森林覆盖,但到1937年减少为5%到10%。大规模的森林砍伐发生在18世纪,这一时期,岭南的人口和耕地面积都超过了宋朝和明朝的最高峰,官府鼓励农民开垦丘陵,农民周期性地放火烧山,造成了森林面积的逐渐减少。
伊懋可的这本《大象的退却》,一大特点就是对古文献的梳理。他说,我们在不同时段截取横断面,可能会感受到缓慢累积的长期变化,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他们看不到这一点,直到森林被破坏的迹象明显到被人注意和重视。
举个例子,1851年,在湖南南部侗族聚居的保山寨,长老们制定了一份保护树木免遭过度砍伐的制度,他们在碑刻上留下这样的文字记录,文字有点长,我读一小段:“此山林之茂,素以如此?不然。百年之古,曾遭浩劫……合抱之木常有数千。至后人不肖,挟私妄破,以致山木之美转成濯濯。”意思是这里曾经有茂密的树林,合抱之木都有上千棵,但后来有人肆意砍伐,把山砍得光秃秃的。所以,寨子里的长老们商定,凡是村寨边的左右前后,一切树木都要好好栽培,不可买卖,不可砍伐,这样才能挽回森林的茂盛。
从这篇碑文我们可以看到,在中国即将进入现代的时刻,偏僻的山区也面临森林资源匮乏的问题,而那里的人们关爱森林,希望子子孙孙生活在森林的环抱当中。
好,说完森林砍伐,第三部分,我们再来说说水利系统的“技术锁定”。
在中国人口稠密的地区,水利一直占据农业灌溉和交通运输的核心位置。作者说,以古代标准来看,中国的水利是成功的,也是持续的,但最终的代价很高,水利系统的维护需要持续、昂贵的投入。人工水利系统或多或少具有内在不稳定性,受到降雨、洪水、植被、盐碱化、海水侵袭等多方面的影响,因而,水利系统需要在社会发展和保护环境之间找平衡。
我们现在看杭州湾,看宁波,这是中国人口最为稠密的地区之一,也是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但这一地区,有一个持续千年的大工程,那就是海塘建设。至少从唐代开始,江苏和浙江的海塘工程,就保护着这里的土地免遭盐碱化的侵蚀,保护溪流免遭海洋的侵蚀。有关海塘,最早的文字记载出自《水经》,说汉代有一个地方官,想在今天杭州的东面修筑一条堤防,以防海水内灌。于是他到处宣扬,谁要是能挑一石土到海边,就给钱一千。这可是个大价钱,附近的地方百姓闻讯后,纷纷挑着土来了。结果,老百姓都上了当,把土挑来之后,官府没给钱。这个故事的真假难以考证,但它说明了此后海塘工程的难点——劳力、财力、物力以及管理技巧。
浙江上虞县县志中记载了1347年,重建一段海塘,需要先埋下木桩,再用石头加固。这一段海塘有十多米厚,两米多高,全长大约是6公里,需要大约63000根木头和将近3.7万立方米的石料。这种结构比之前的土木混合海塘更加稳固,土木海塘每三年就要加固一次,用石头垒建的海塘节省了以后的劳力,但对木料和石料的消耗更大。
长江三角洲南部的华亭县县志,记述了19世纪末期修海塘时的工作场景,说,这一次筑塘,总在三伏天,“炎暑蒸灼,日晒夜露,中暑者死于塘下,不知有多少人。”当时正是农忙时节,如果不能参与海塘工程,忙活自己家的农活儿,就要每亩地交三四百文钱,称之为“买闲”。后人推断,工程中大量劳工死亡,可能是霍乱导致的,工地上的工人多,糟糕的卫生条件和住宿条件,可能促进了流行病的传播。
作者在讨论中国古代水利经济时,用了一个经济学术语叫“技术锁定”。技术锁定,是指原有的不那么好的技术,因为确立的时间比较早而具有优势,因此继续占据支配地位。作者说,到18世纪和19世纪,中国的水利就陷入“技术锁定”状态。还是以海塘为例,杭州湾南岸在唐代就被长达500多里的海塘包围,在13世纪初,开始修建新海塘,到明代,旧有的堤坝渐渐用石头取代了原先的夯土,修筑这些海塘的目的就是为了储存淡水灌溉农田,养活更多的人。
明清时期,江南经济进一步发展,海塘的建设也得到全面提升。康乾盛世之时,最为坚固的鱼鳞石塘开始兴建。杭州到海宁之间,总共修建了大约45公里的鱼鳞石塘。鱼鳞石塘的体系完成之后,仁和、海宁等地的海患减少。史书记载,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四次到了海宁县,就是为了海塘事务,他自己写过诗,“如杭第一要,筹莫海塘澜”,到杭州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划海塘建设。
海塘建成,就可以有良田万亩,可以有制盐业、渔业,还可以种桑树。但水利工程很难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1537年,明代嘉靖十六年,绍兴知府汤绍恩主持修建三江闸,有了水闸,高峰时的水流,就可以由一种可控制的系统拦截下来。但1578年,三江闸大修,维修费用就花去建闸费用的60%,1678年,朝廷筹措军饷,三江闸维护费用减半,结果绍兴财政就出现大量赤字。1854年,三江闸文献出版,记录了这一工程维修和维护的历史。
伊懋可总结水利工程说,一种水利技术,在上古、中古甚至帝国晚期曾给中国经济的发展贡献良多,但后来逐渐成为一种束缚,阻碍了经济结构的变革。一种非凡的前现代科技已经黔驴技穷,因为水文系统不断摆脱自诩为主人的人类的掌控,逐渐干涸、淤塞,抑或泛滥、改道,这些情况耗尽了资源。没有哪个社会像中国这样,不遗余力地大规模重塑自己的水利景观,但是,长期与环境搏斗,却把从前的某种力量变成了虚弱的根源。
好,前面三个部分,我们说到古代中国,人与野生动物、与森林、与水利等环境因素的互动。人们在谋求发展的过程中,不断适应环境,改造环境,接受环境的馈赠,也遭受环境的惩罚。那么,中国的古人,是否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环境观呢?第四部分,我们就来谈谈这个有趣的话题。
在作者看来,中国古人不只是把自然环境当作改造和利用的对象,也不只是把它当作艺术表现的主题,比如,把山川湖泊、虫鱼鸟兽、花草树木写进诗里,画到画里,更特别的是,中国古人还形成了一些独特的环境观,其中有两点最为突出,一个是“风水”,一个是“天人感应”。
这两个词你应该都不陌生,所谓风水,是一种可以操控神秘力量的堪舆技术,据说这种力量弥漫在住宅和坟墓周围,乃至所有的自然环境当中。改变建筑物的位置,调整家具的排列,都能对风水施加影响,继而对特定人物的生活和命运产生影响。在作者看来,风水就像是一种秘密宗教,它至今仍然在一些地区流行。
在帝制晚期,大多数中国人都多多少少相信丧葬风水,也就是说,相信祖先的坟墓中隐含着一种力量,会影响后代子孙的命运。我们看金庸小说《鹿鼎记》里,就有“大清龙脉”一说,“龙脉”是小说家言,但清王朝选择河北的遵化做陵寝,也就是清东陵,肯定是出于对风水的考虑。
遵化本来就是一块风水宝地,粮食生产稳定,盛产水果,老百姓的平均寿命长。被确定为皇陵之后,主陵墓周围就变成了禁地,类似于环境保护区。《大清律》中有规定,皇陵不能盗砍树木,不能取土取石,不能开窑烧造放火烧山。违反者要打屁股,还会被发配边疆。
“风水”很重要,在“风水”好的地方,如果人人行善,当地就会天降祥瑞,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风调雨顺,朝廷政治清明就会得到上天的特别眷顾。1677年和1723年,都有奏报说,清东陵出现了多彩祥云。雍正年间,这里还奏报说,清东陵出现了灵芝和凤凰,说康熙帝的陵墓周围长出灵芝,“五彩缤纷,光华粲发,金英玉质”,陵区上方有凤凰,“毛羽如锦,五色具备,交采焕然。”
在古人看来,出现祥瑞,其实是大自然在向人类发出信号,人类需要破解这些信号,搞懂它们的现实含义。这就要说到古人的第二个环境观,那就是“天人感应”。
天人感应的思想源自上古,《诗经》《尚书》中都说,气候灾害是帝王行为善或者恶的表征。东汉时,人们普遍认为,干旱是因为阴阳失调,阴太少了,需要祭祀山川或大赦天下来增加阴的力量。在清朝的皇帝中,康熙和雍正都采取了一种准科学的态度,来对天人感应的因果性来进行验证。其实,中国北方的天气向来多变,正是天气的捉摸不定,才使天人感应之说深入人心,天气多变才会造成巧合,皇帝祭天之后,立刻迎来降雨。康熙已经对这种巧合有所知觉,他1708年说,之前闹旱灾,他曾经祷告上苍,结果祭奠当日,立刻大沛甘霖,“始知幽独之诚皆在上天昭鉴中”,后来又遇到旱灾,大臣们奏请康熙再次祈雨,但他拒绝了,他说,“今天下丰裕,朕心之诚恐不及前。”意思是,我心里的诚意不足,不宜轻易祷告。祷告灵不灵,康熙自己也有点儿二乎。
康熙年间,天文观测机构钦天监已经能预测日食,但康熙还是会把日食、彗星等天文现象和政事联系起来,他曾在1697年发布上谕说,日食虽然可以预测,然而,“自古帝王皆因此而戒惧,盖所以敬天变、修人事也。”意思是不能说这些异象和人事无关。
雍正皇帝也信奉“天人感应”之说,1724年,浙江和江苏两省督府奏报长江口和杭州湾遭海水侵袭,雍正发布上谕说,水患是老天在发怒,而老天之所以发怒,就是官员们办事不力和老百姓的傲慢亵渎了神明。
1727年,有官员奏报,黄河水变清了,雍正认为这是一个大大的吉兆。他说,这是父皇的眷顾,以及众人的德行清正。他尤其喜欢黄河水是从上游开始变清的这一说法,相关官员都升职了,还刻了一块石碑来纪念黄河变清。当然,现在我们都有了一定的科学素养,不再相信天人感应这回事。
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古人的天人感应思想呢?通过以上这些例证,你能看到,“天人感应”其实是古人在科学知识不足的情况下,形成的一套原始的、朴素的环境观。它有积极的作用,那就是提醒老百姓保护环境,遵守公序良俗,同时,也提醒统治者重视个人德行和民生福祉;但它也有消极的一面,那就是,这种思想经常被统治者利用,被当成一种愚民手段,用来达成特定的政治目的。
你看,“天人感应”把自然观、道德观和政治观巧妙地结合了起来,这是古人的智慧,也是我们今天理解中国古代政治和社会生活的一把钥匙。
好,这本书的精华内容我就介绍完了,我们再来总结一下知识要点。
首先,人和大象的战斗是在三条战线上展开的,第一条战线是清理土地,用于农耕,从而毁坏了大象的栖息地;第二条战线是清除闯入人类定居点的大象;第三条战线是把大象看作有利可图的商品。在这场持久的斗争中,大象节节败退。
其次,我们对中国古代环境的认识,大多启蒙于山水诗。伊懋可这本《大象的退却》,从中国古代文献中梳理出一部中国环境史,他引用的大量文献资料提醒我们,自古以来我们就有关于水利工程、矿业开采、治理盐碱地等多方面的环境资料记载,古人一直在扩大自己的宜居空间,一方面他们认为要尊重自然,另一方面,他们驯化、改造和利用自然的程度,在前现代社会几乎独步世界。
最后,中国古人的环境观念中有“风水”、“天人感应”等说法,他们相信,大自然与人是有交流渠道的,如果人人行善,就会天降祥瑞,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风调雨顺,朝廷政治清明就会得到上天的特别眷顾,甚至黄河之水也会变清。天人感应思想是环境观、道德观和政治观的结合。
今天,我们对人与环境的关系有了更科学的认识,但环境问题并没有因此得到彻底解决,相反,许多方面正在不断恶化。重新回顾中国环境史,让我们看到历史上的经验和教训,也让我们意识到,每个人都对环境负有一份责任。
好,以上就是这本书的精华内容,你可以点击音频下方的“文稿”,查收我们为你准备的全文和脑图。你还可以点击“红包分享”按钮,把这个音频免费分享给你的朋友。恭喜你,又听完了一本书。
划重点
1.中国古人对自然的态度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他们认为要尊重自然,认识到人无法再造自然;另一方面,他们驯化、改造和利用自然的程度,在前现代几乎独步世界。
2.技术锁定,是指原有的不那么好的技术,因为确立的时间比较早而具有优势,因此继续占据支配地位。
3.“天人感应”把自然观、道德观和政治观巧妙地结合了起来,这是古人的智慧,也是我们今天理解中国古代政治和社会生活的一把钥匙。